“我们都以为小五已经阵亡。”
他们赶到掖城的时候，许多尸体早已无法辨认。
凤泽缓缓出了口气，“后来接到小五的消息，我曾想过，会不会还有其他人活着。”
为帅者本应冷静理智，不该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奢望，但他在某个时刻还是会闪过这样的念头。
顾青握住他的手，将脸贴在他的手背上。
她闭着眼睛，轻声道：“小五一定会回来。”
“嗯。”凤泽用另一只手蹭了蹭她的脸颊。
顾青勾了勾唇角，“对了，他们都是以数字为名？是按加入悬烛的先后顺序吗？”
“他们的数字由抽签决定，”凤泽道，“悬烛在精不在多，建立的时候限数三百人，轮到哪个名号全凭手气。”
顾青扬起脸，眼中充满戏谑，“原来殿下是好赌之徒。”
凤泽轻轻捏住她脸上的软肉，“彼此彼此。”
顾青拍开他的手，捂住自己的脸，“我可从来没进过赌坊。”
凤泽唇边带笑，“赌徒胆大心硬，六亲不认，我看你很有这方面的潜质。”
“殿下是嫌我对你不够好么？”顾青瞄他一眼，“我这就回去反省。”
她起身要走，被凤泽一把拉住，跌回他身上。
凤泽环住她的腰，亲亲她的脸。
“我收回刚才的话，”他说，“从没见过比你更软的人。”
顾青按住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很想问他这个软字从何而解，但又觉得还是不问为妙。
“殿下若不想在屋里待着，就陪我去小厨房，”顾青道，“北地干燥，我让客栈买了沙梨，炖梨汤给大家喝。”
凤泽握着她细白的指尖，“你亲自下厨？”
以往总听黄大夫称赞顾青的侍女厨艺精湛，却从未听说顾青还会下厨。
顾青斜睨他一眼，“殿下去看就知道了。”
客栈后院的小厨房里，灶上的砂锅咕嘟嘟冒着白汽。
厨娘见到顾青，笑眯眯迎上来。
“梨汤已经按夫人给的方子炖上了。”
顾青点点头，看看桌上的乌梅和冰糖，嘱咐：“这两样最后放，放完再炖一盏茶的功夫就盛出来装在陶罐里，放凉以后用井水湃两个时辰。”
厨娘连声应是。
凤泽笑看顾青，“亲自下厨？嗯？”
顾青面色不改，“我何曾说过是我亲自动手？”
“说得也是。”凤泽陪着她走到外面的庭院之中。
“我不擅厨艺，殿下会不会失望？”顾青问。
“为何要失望？”凤泽侧首看她。
顾青笑了笑，“男子不都喜欢女子为他洗手做羹汤的吗？”
“那我不能为你下厨，你可会失望？”凤泽反问。
顾青作势想了想，“殿下烤的野鸡蛋还挺好吃的。”
凤泽扬扬唇角，“顾青，我喜欢你与你会不会下厨毫无相干，若按你的说法，天底下最招男子喜欢的应当是厨娘，而不是他的妻子。”
“殿下哄起人来倒是一套套的。”顾青调侃。
凤泽正色，“做我的妻子，不需要察颜观色，谨小慎微，你原本是什么样就该是什么样，如果要你因为我不得不做出改变，那只证明我还不够好。”
顾青心中一暖，“殿下是看了多少话本子，从哪儿学来这些甜言蜜语？”
“说到话本子，我看的可没有你多。”凤泽轻笑。
他话中意有所指，顾青触及他的眼神，蓦地想起自己回门那日，父亲曾带凤泽去过她的书房。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记不清自己的书房里是不是还放着没有收拾的话本子。
“殿下偷看我的东西？”顾青昂起下巴。
“是岳父大人一定要我去你的院子看看。”凤泽道，“他大概怕我待你不好。”
顾青眼中泛起一丝想念，“我这趟出来已经一个多月了，父亲大概以为我一直待在王府，等我们回京以后，我想先去看看他。”
她说完，看向凤泽，欲言又止。
凤泽捏捏她的下巴，“我自然也是要去的。”
顾青抿着嘴笑起来，“殿下就算不能去，也千万别给我爹写什么赔罪信了，你上次那封信就让他激动得一宿没睡好。”
凤泽道：“难道不是因为淘到了谢飞白的画作？”
顾青讶然，随即明白过来，“那幅画是你拿出来的？”
驸马谢飞白既是凤泽的人，凤泽要拿到他的画作绝非难事。
可即便如此，顾青还是没想到凤泽会对她父亲的生辰如此上心。
她与他那时分明还没有互通心意。
凤泽目注于她，“大概是为了跟你赌气。”
顾青挑了挑眉。
凤泽道：“虽然那时知道你没有对我动心，但见你处处防备于我，连你父亲的寿宴也不想让我参加，我其实有一点不高兴。”
或许不只是一点，才会刻意打听到她父亲常去的乾宁坊那家店，把谢飞白的画放了进去。
顾青哑然，“我只是……怕你嫌我烦。”
也怕听到他的拒绝，才会抢先一步告诉他，不需要他为自己的父亲祝寿。
凤泽凝视她半晌，忽然笑了下，“原来你也没那么聪明。”
顾青抬起头，“殿下也挺傻的。”
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他俩就各自心怀期待，只是这样的期待又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抹杀。
凤泽掀了下眉，“你应该说我很卑鄙。”
他看向顾青，认真道：“我本可以不告诉你这些。”
顾青回望着他，失笑。
“难道殿下想当一个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的好人？”她背起双手，摇摇头，“我可没有殿下这么崇高，我若为一个人做了什么，一定会想方设法让他知道。”
“那你说说，你都做了些什么？”凤泽问。
顾青目光一转，投向凤泽身后的小厨房，“比如我若是让人炖了梨汤，不管是不是我亲手做的，都会让殿下夸我贤惠体贴。”
凤泽打量她，“只我一人夸你就够了？”
顾青眼眸晶亮，“殿下一句好话抵得上别人十句。”
“巧舌如簧。”
凤泽低哼一声，吻上她的唇。
“总有一日我要听你将每一件事都告知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