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的大门被一阵狂风撞开，面目狰狞的怪羊怒视着锅盖之上的少年，属于白银巅峰兽主的气息不断向前压去。
“人……”
沛然莫御的气势压得那沸腾的锅盖都为之沉寂，可就当那怪羊正要口吐人言时，璀璨的银光兀地闪烁！
“行了，撒愣地跳过前情提要吧！妖孽，吃我亿刀！”
“空间波动·绞肉机！”
千丝万缕的银色丝线在古堡中亮起，紧随其后的便是阵阵森寒的刀光将空间短暂撕裂。
属于空间的银色光亮将怪羊的脸映得苍白，它没有动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沐浴在那声势浩大的攻击中，人性化的轻蔑在其脸上浮现而出。
仿佛在说。
“你，真的敢杀我吗？”
肃杀的空气中唯有沉默独自发酵，不断挥刀的顾尘面色铁青，他读得懂那戏谑的表情，可他确实不敢杀它。
“靠，装nm呢！没这b规则，老子早把砍成羊肉片了！”他低声怒骂，手中的刀却是一刻不停。
一道道隐而未发的空间波动在刀光挥舞间牵一发而动全身，那如同蛛丝一般的大网将那沸腾的铁锅围在其中。
处处裂缝，步步雷池。
这是顾尘第九次尝试破局，亦是第四次遇到这怪羊临门。
第一次，他寻思着人家都打上门了，规则一应该失效了吧？
结果显而易见，随着刀光带出血线，顾尘又被丢回了初始点位。
第二次，秉持着我不犯人，人不犯我的想法，顾尘在怪羊的痛扁下憋屈离场。
第三次！
兴许是老天爷也惊叹于少年的毅力，本意是拖时间的顾尘发现了新世界的大门！
那隐而未发的空间波动似乎成为bug一般的存在，它确实能对怪羊造成伤害，以至于兽主不得不躲开这些丝线。
而当顾尘不主动触发这些陷阱，而只是将他们摆设在四周时，他惊讶地发现，怪羊不得不绕远路了。
显然，这些“脱手”的攻击在那诡异的规则判定下，已然融入环境，不再属于顾尘的主动攻击。
于是，在这第九次的尝试中，勤恳的顾某人以最快的速度把羊抓了起来，并兢兢业业地于这古堡中布下天罗地网。
那铺天盖地的银线隐于空间，在少年精妙的控制下悬而未发。
这不是顾尘的力量，而是属于空间本身的力量。
数量骇人的银线折射着危险的寒芒，来自于世界的伟力令怪羊也不得不投鼠忌器。
胡乱搭建的罗网，丝线纵横交错难留空隙，哪怕是身手最灵活的盗贼也无法全身而过。
直立行走的怪羊看着眼前偏布的丝线，那眼眸中思虑不断流转。
它在思考，思考如何高效地救出自己的臣民，可阵阵凄厉的呼喊扰乱了王的思绪。
“咩～”
那被天罗地网包围的铁锅内，沸腾的蒸汽不断奔赴着自由，连带着道道哀嚎混入外界。
属于臣子的哀嚎勾动着王的心弦，以至于这位孤王将理智缓缓卸下。
它凝视着脸色苍白仍不断挥刀加固防线的顾尘，用着最后的理性开口道。
“人类，放开我的族人！”
低沉的怒吼在古堡间回荡着，那是孤王的最后通牒，是王披甲上阵的前奏。
可顾尘何许人也？
憋屈重开九把的他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气，此时此刻，情难自抑，鸟语花香当即喷吐而出。
“不是，你叫我放我就放啊？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会说两句人话了不起啊，有能耐你打我撒？”
“我***……（省略优美言论）”
激昂的鸟语花香在古堡间回荡着，可这位孤王没有回应。
它看着少年，眼中的愤怒已然消退，取而代之是那最初的情绪。
轻蔑，不屑。
这位孤王迈开步子，它没有任何迟疑直直向前走去。
“刺啦——”
这是纤维撕裂的声音。
“嘀嗒——”
这是血珠落地的回响。
在顾尘震惊的目光中，孤傲的王缓步向前，以肉体横穿雷区，任由身体千刀万剐！
毛皮撕裂，鲜血飞溅，残骸断肢铺出一条殷红的道路。
青光在这位王的身上涌动着，它们如同一根根绷紧的弦，拉紧了断裂的骨骼，让怪羊得以一步又一步缓缓走到少年的跟前。
“艹！开什么玩笑！”
惊悚的一幕就这样在顾尘的眼前上演，饶是自认胆大的他也难免头皮发麻。
空间的罗网让这半径二十米的空间几乎密不透风，可以说如果一群蚊虫飞越这片空间，得有一半一刀两断，而另一半则必将有部分不幸的蚊后半生当不了爸爸。
可就是这样的密度下，顾尘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怪羊被切开，碾碎，然后由丝丝缕缕的青光将一团烂肉拉紧，紧接着走到他的跟前。
“小子，你满意了吗？”
幽幽的声音于那破裂的声带中发出，顾尘看着眼前一幕，瞳孔猛缩如针！
那怪羊竟是缓缓抬起手臂，将那瘫软如泥的头颅缓缓拿起，举过头顶。
鲜血染红皮毛，粘稠的粉色液体让毛发不复蓬松。
那遍布裂纹的羊头就这样被同样破损的双臂举至顾尘面前，甚至还要比坐在锅上的少年高上几分。
空洞的眼眶中，那充斥着不屑与轻蔑的瞳孔早已在空间的伟力下撕裂，可顾尘却依旧在那漆黑中读出情绪。
是那一如既往的——轻蔑。
“你…满意了吗？”
诡异的声音开始回荡在古堡中，但少年却找不到声音的来源，因为这声质问似乎从四面八方而来！
“我满你个大头鬼啊！”顾尘脸色苍白，急声喝道。
此时此刻，他哪还顾得上破局，一个瞬移当即远离原地，唐刀入鞘，一股恐怖的刀势快速激荡着。
“md，重开就重开，这鬼东西先吃我一刀！”脸色苍白的少年只剩下无能狂怒这个选项，可就在那一刀即将挥出时。
怪羊，动了。
它连发泄的机会都不愿留给这个锲而不舍的少年，这位由碎肉堆砌而成的王，浑身青光暴涨，于那雪崩般爆发的空间中，一脚踹在面前沸腾的铁锅上！
轰——！
锅，炸了。
金属残片如一场廉价的烟火，急促飞起，顷刻散落。
那四溅的金属残片带着怪羊的尸骸散落各处，而一抹青光将锅中炖煮至昏迷的铁脚羊们牢牢护住。
顾尘愣住了，不知是因为那最后的青光，还是因为飞溅而来的残片上唯一的雪白。
那是怪羊奇特的发型，犹如一坨秽物。
愣神间，那迷离的雾气再次涌来，它无情地包裹着少年化作一叶孤舟驶向远方，待到孤舟停渡，顾尘眼前再度重置。
清澈的池水照出少年心底的恐慌，可那漂浮的字眼却是如此醒目。
『第十次尝试开始』
……
『第五次尝试开始』
另一边，苏戈和江望苏两人看着面前清澈的湖水，眼中皆闪烁着思绪。
苏戈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幕，脸色不禁一黑，心中亦破口大骂
“不是，这我怎么玩？”
因为观时的便利性，苏戈几乎可以看到所有的突发状况并加以解决，以至于第三次尝试时就差点把羊煮熟了。
可好景不长，怪羊的到来让苏戈犯了和顾尘一样的问题，一剑刺出，游戏重开。
秉持着打不了就躲的战略思想，苏某人果断在第四次尝试中给口吐人言的怪羊展示了何为“力拔山兮气盖世”！
也不管这Npc废啥话，连锅带砖扛着就跑！
似乎是由于“规则三:不允许死亡”的缘故，明明境界绝对碾压的怪羊却没有任何动手的欲望，只是一个劲地追着玩不起的苏某。
这一发现让苏戈狂喜！
不能动手是吧？那我还跟你磨叽啥？
升时一开，速度拉满！
灰境一盖，踪迹全无！
紫寂一出，畅通无阻！
得益于江望苏的特殊性，百公里消耗一瓶番茄酱的高质量挡风玻璃悍然出世！
可不知是什么原因，怪羊却始终能够锁定身处灰境中的两人。
诡异的灰光竟是第一次遭到兽为破解！
也许是因为由少女人为控制导致强度削弱？亦或者是因为覆盖群体使用而留有破绽？
总而言之，心细的苏戈悄悄在此留了个心眼。
但即便如此，怪羊依旧追不上全速奔跑的苏戈，饶是能够锁定也无济于事。
可就在苏某人以为稳操胜券时，那玩不起的怪羊嘴里嘟嚷着什么羁绊啊，责任啊，冲上来就是一个自爆！
直接跟专注逃跑的苏某人干懵逼了！
“不是哥们？一个月多少工资这么拼命？”
望着池水中显目的文字，苏戈无奈吐槽，他站起身来看向远方，开始构思如何完善原有计划。
忽地，衣摆被轻轻拽动，苏戈下意识地低头，正好对上江望苏那双好看的眼睛。
此时少女眼中的璀璨染上淡淡那灰意，那是名为“疑惑”的雾霾。
她看着苏戈，疑惑地问出憋在心中许久的问题。
“苏戈，它为什么要自爆啊？”
“额，为了救出我们锅里的羊？”
“我们为什么要把羊放锅里煮啊？”
“当然是为了解开这场局。”
“解开局后要干什么？”
“当然是出去杀…呸！让那只怪羊躺板板咯。”苏戈下意识回答，却感到不妥，于是婉转地表达着。
“我们为什么要杀它们啊？”少女低声问道，语气平静，没有对“杀”的畏惧，亦没有向往。
有的只是平静与好奇。
“当然是因为……”苏戈正要回答，忽地，他顿住了。
“是啊，为什么要杀灵兽呢？”同样的疑惑在心里回响，以至于少年将原先的话语吞入腹中。
这个来自异界的灵魂，没来由地展开一阵思绪的风暴。
“为什么要杀灵兽？”
“因为兽潮，因为需要灵珠，因为灵兽该杀，因为我是保卫家园的灵武者？”
尚武与仇视灵兽的文化氛围下，仅一个月苏戈便能举出一大堆理由来，可当苍白的言语在心湖荡漾，却激不起赞同的回响。
这些还不足以成为真正的回答。
“不对！我什么时候也开始下意识地仇视灵兽了？”
冷汗忽然爬满少年的后背，苏戈面色苍白，一股异样感爬满少年的心，如一只枯瘦的手将心脏狠狠拽住。
兽潮攻城，可这本就是自然规则，灵兽本就原始残暴。
需要灵珠，那杀戮便建立于利益需求，何谈正义之师？
灵兽该杀？如果是因为上面两个原因，那灵兽又为何该杀？
仔细想想，似乎自打穿越以来，自己便置身于仇视灵兽的氛围中，无人觉得这经久不散的仇恨有任何问题。
以至于苏戈也融入其中。
仇视灵兽是规则？为什么有这种规则？凭什么有这种规则？
兴许是因为生在红旗下的原因，这躯体中的灵魂本能地厌恶着没来由的杀戮与入侵，他一直以来都是个和平主义者，向往着人与人的和平，向往着人与自然的和谐。
可又是什么原因让这样的人能够毫不手软地挥剑斩杀那成千上万的灵兽呢？
思绪的风暴愈演愈烈，它们带着一个纯净的灵魂在阴霾中翻涌，让其不断向着云端尽头攀爬，孜孜不倦地期盼着拨开云雾见天明的一刻。
“苏戈，苏戈？”
少女的声音再度传来，拨动着少年的心弦亦搅动着那未知的云海。
“为什么我们不跟灵兽交朋友呢？”
一句无心的话语闯入少年的耳中，好似醍醐灌顶般拨开那常识构筑的云层。
苏戈回过神来，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望苏，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回答。
如果换成江致远，顾尘，黄林夕……甚至每一个苏戈认识的人，他们都可以十分肯定用各种理由来给眼前的少女一个答案。
灵兽，该杀！
这是这个世界自灵气复苏，灵灾问世以来无数灵武者先辈用血与火，恨与仇所铸就的枯冢。
当后人祭拜时看着那因战争而倒下，为战争而奋起的同胞，那刻骨铭心的仇还能够辩解吗？
平心而论，苏戈觉得时光只能冲淡仇恨却永远无法消灭仇恨。
可他要怎么做？
将万世的仇恨化作种子，任由其在少女那洁白如纸的阅历中生根发芽吗？
他不能。
他不配。
他认为没有任何一个人配做这种事。
思绪的风暴驱散疑惑的雾霾，少年窥见美好的世界却有着流血的天空。
天空不该如此，于是苏戈做出一个足以于奔腾的时光中留下注脚的举动。
他这位解答者俯下身去看着求知的少女，反问道“你觉得灵兽该杀吗？”
温和的话语于风中轻舞，它在少女的心湖荡起涟漪，那是思绪的开端。
江望苏似乎没料到苏戈会反问，整个人一愣，她耷拉着脑袋努力思考着。
直到一个答案如兴奋的鲤鱼跳出平静的心湖，她说。
“杀来杀去多没意思，为什么我们不和灵兽做朋友呢？”
孩童的心思总是美好且幼稚，那是世间最完美，最巧夺天工的琉璃，以至于人们只敢小心呵护。
望苏的年龄一直是个迷，按理来说，这具身躯完全有着青少年的发育程度。
可少女的心智却比牙牙学语的孩童高不了多少。
但也许正因如此，她的回答才会如此美好，如此不切实际。
苏戈看着怯生生等着自己答复的少女，他没有多说，只是展颜一笑。
不知缘由，这个家伙好像把所有的温柔都留给了眼前的少女，他语气轻松地说“是吗？那要不你去试试？”
笑意如暖阳般照耀着胆怯的少女，赶走怯懦的阴霾，迎来了勇敢的向前。
她在苏戈的鼓励与注视下迈开步子走上前去，没有任何敌意地走向远处忙碌的羊群。
恰如蝴蝶扇动翅膀，这一步会在未来掀起如何的风暴，无人可知。
只是一处云雾缭绕的空间中，一老一小静静地坐在云雾捏成椅子上看着彼此。
一人闲散，一人严肃。
一人强大，一人弱小。
一人自称黄林夕。
一人尊号梦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