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毫有了？”
魏氏蹙眉。
孙玉珍还想说什么，被李嬷嬷的呼和声打断。
“呼-呸！呸！”
李嬷嬷撸起袖子，朝手上吐了两口唾沫，“大夫人莫急，让老奴上前一摸便知。”
魏氏点头应允。
李嬷嬷最善处理这些荒唐事，把起脉来比妇科圣手还要准。
确切地说，有没有身孕，脉象或不明显，但朝着小腹处狠狠摸一把，凭着手感便能知晓。
鼠毫全程垂着头，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李嬷嬷让两个小厮把人架起来，然后撕扯掉鼠毫沾了血的外衣，露出同样已血迹斑驳的里衣。
周围的家丁们皆目不转睛地看着。
鼠毫身材标致，紧身的里衣衬托得她这个的腰线更加流畅妩媚。
孙玉珍见此情景，只恨得牙根痒痒。
原本这个贱婢盘事理账，对自己还有些用处。
如今林家已败了，阖府上下凑不出百十两银子，身边留个会算账的狐媚子还有何用？
偏在此时传了季明的信儿，说要放了这小娼妇，还她自由身。
孙玉珍内心更加恼火，非要将这蹄子卖到最卑贱的地方，自己再稳稳赚一笔银子了事。
这边李嬷嬷将鼠毫的里衣也掀了起来，用身子略作遮挡，粗糙的大手跟钳子似的，一把伸了进去。
鼠毫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听得院中的家丁纷纷低头窃笑。
“禀大夫人，这妮子确有身孕，已两月有余。”
探完究竟的李嬷嬷转身抱拳回话道。
“母亲！我说什么来着！这贱货就是做了没脸的事！母亲！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孙玉珍见李嬷嬷也认定了自己的话，抹了两下并没有什么泪水的眼睛，拖着哭腔朝魏氏扑了过去。
伏在魏氏膝上委屈地抖着身子时，还不忘怨怼地瞅上鼠毫几眼。
魏氏轻抚着三房媳妇的头，出言安慰道：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来了么。”
她转头又和李嬷嬷交换了下眼神，李嬷嬷便吩咐院内的小厮道：
“今日的事谁都不许外传。若有人嚼舌头，即刻打死。”
“你们俩，将人带到大夫人房里去。”
孙玉珍此时才觉出不对，慌忙起身，“母亲要将人带走？母亲……”
大夫人既已给鼠毫定了罪，人应该交由自己处置才是。
魏氏不还是将管家权交给自己呢吗？
“好孩子，你还年轻，季明不日就会回府，你照顾自己夫君要紧。又管着家，我再派得力的人跟着你就是。”
魏氏拉起孙玉珍的手，语重心长道。
孙玉珍有些发懵，犹犹豫豫间，大夫人已经带着众人离开了，只剩下自己院儿里的小厮，打了水清理地上的血迹。
“鼠毫，我渴了，给我倒杯水……”
孙玉珍下意识吩咐道。
待察觉自己面前和身后已经空无一人，孙玉珍叹了口气，拂下袖子，转身进了里屋。
林一诺的小院。
阮凌微在小厨房忙活半天，终于做了顿像样的晚饭。
她一手扶着腰，一手朝杏儿挥了挥，“端进去吧，先凑合一顿，给阿羊和半夏留一份就行。”
屋内，林一诺被阿信推到了桌子前，他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咂吧下嘴，眼底浮起笑意。
阮凌微摘了围裙，换上平常的衣束，刚在桌旁坐下来准备动筷，手突然悬在半空。
“一诺，你怎么不吃啊？是不合胃口吗？”
林一诺摇摇头，看向自己的右胳膊，声音幽怨道：“我手抬不起来了……”
“嗯？咋回事？刚刚不还好好的吗？”
阮凌微站起来走到小林将军身边，俯下身来，轻轻揉了几下。
“真动不了了……”
林一诺微微仰起脸，整个身子都在向小微站着的方向倾斜。
阮凌微咬着嘴唇，看小瘫子的神情，不像是装的。
毒素在施针的作用下，可能会在四肢没有方向地胡乱游走，这也是正常现象。
“没关系，你别急，我先喂你吃好饭，然后再想办法。”
阮凌微拉来凳子，挨着小林将军的轮椅坐下：
“先喝碗汤？趁热喝更香。”
阿信瞥了他家将军一眼，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默默退到屋外。
屋内，林一诺一边就着小微端着的碗喝汤，一边瞧着她的神色。
见阮凌微满脸温柔，专心致志喂着自己，他胆子便大了些，待一碗汤就要见底，剩下几口不急着喝下，反倒用牙齿轻轻略过小微恰好抵在碗边的手指。
“嘶……你还咬人！”
阮凌微抬起另一只手就要朝林一诺头上招呼，撞见小林将军无辜的眼神，又歇了气。
罢了，许是她熬的汤太好喝了，小瘫子喝得急，才会碰到自己。
这边，林一诺缩回头，呆呆坐在轮椅上：
“那我自己用左手吃吧，小微，你先吃饭好了……”
说着，林一诺颤颤巍巍举起左胳膊，尝试着去抓起筷子，却只捏住一根，另一根怎么也立不起来。
“没关系，我先喂你。”
阮凌微大度地一挥手，新拿了个干净碟子，夹菜给林一诺吃，林一诺小口咀嚼的时候，她就托着盘子，在他下颌处接着。
林一诺只吃了半饱，便开口说自己吃饱了，他怕小微再多喂自己一会儿，桌上的饭菜就彻底凉了。
“真的饱了？好像比平时吃得少些。”
阮凌微听了小林将军的话，环顾下桌子，歪过头看着林一诺，覆手摸上林一诺的肚子，“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又在诓我……”
林一诺的脸从耳根开始泛红，本来要推开小微的手，不知怎的便与小微握在了一起，“我真饱了，你快吃吧。”
阮凌微将信将疑应了一声，把阿信喊进来伺候小林将军漱口。
自己则盛了碗面条，淋上一大勺番茄炒蛋，又加上一勺雪菜肉丝，埋头吃了起来。
阿信双手举着托盘，盘子上放着加了几粒细盐的漱口杯和一个净手用的小铜盆。
他正低着头擎起胳膊精心伺候着，忽然听得大少奶奶带着怒气的一声嘶吼：
“林一诺！”
阿信抬起头，见小林将军右手稳稳举着茶杯，正停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