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指尖托着那缕金光,缓缓覆在洛澈眉心。金光渗入的刹那,洛澈眼睫猛地一颤,原本涣散的瞳孔渐渐聚焦,苍白的脸颊泛起血色,连呼吸都沉稳了许多。
他茫然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周围,哑声道:“这是…… 怎么回事?” 他记得方才还在和几位 “美人” 对饮,酒盏里的琥珀光晃得人眼晕,怎么突然就没了意识?“难道是喝多了?”
素莲连忙上前,扶住他虚浮的身子,声音温软却带着后怕:“夫君,你被那本《点妖录》里的邪物迷了心智,精气神都被吸走了。多亏凌元老和赤纨姑娘他们出手,你才醒过来。”
洛澈这才看清周围的人,目光扫过凌天、赤纨,又落在逸尘和捂着胸口的卯澈身上,这才踉跄着起身,拱手道:“多谢凌兄弟,多谢赤纨姑娘,还有这两位小友。” 他摸了摸后脑勺,语气里带着几分后怕,“没想到那破书里藏着这等邪祟,差点栽了。”
话音刚落,他转头看向素莲,眉头倏地皱起,语气陡然添了几分不耐,带着理所当然的命令:“还愣着干什么?没瞧见有客人在?快去沏壶好茶,让膳房备些酒菜,给几位恩人接风洗尘。”
素莲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连忙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是,夫君,是妾身考虑不周,这就去。” 她转身时,浅碧色的裙摆扫过地面,脚步有些仓促,几乎是小跑着往后厨去了,连头都没敢回。
凌天看着素莲匆匆离去的背影,又瞥了眼洛澈脸上那副习以为常的傲慢,眉峰微蹙 —— 洛澈刚醒时对恩人尚且客气,对自己的妻子却如此轻慢,这态度实在反常。是天性凉薄,还是另有隐情?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蘼玉簪的流苏,心里那点八卦的念头竟压不住地冒出来。正好等下要和洛澈谈瑞王的事,不如顺势试探两句,或许能看出些端倪。
赤纨在旁看得撇嘴,小声对阿木尔嘀咕:“这洛澈对老婆的态度,还不如对块灵石上心。”
阿木尔哼了一声,玄铁刀往肩上一扛:“商人重利,说不定是觉得这老婆没什么用了。”
逸尘正给卯澈递灵枣糕,小声道:“素莲姐姐好像很怕他。” 卯澈咬着枣糕,小爪子点了点洛澈的方向,尾巴微微下垂,显然也觉得不对劲。
洛澈却没察觉众人的异样,搓着手笑道:“让各位见笑了,内子就是笨手笨脚的。凌兄弟,咱们借一步说话?我听说你找我,是有要事?”
凌天收回目光,颔首道:“确实有要事。” 他看了眼洛澈,眼底的探究藏得极深,“关于瑞王的事。”
僻静的房间里,灵晶砌成的壁龛燃着安神香,烟气在虹光里缠成细缕。洛澈靠在紫檀木椅上,指尖转着枚鸽卵大的紫晶,听凌天说完瑞王的事,嗤笑一声:“那苏辞送我点妖录时,笑得跟朵花似的,合着是想借刀杀人。” 他把紫晶往桌上一拍,“他们害我差点丢了性命,还想让我供着灵石矿?做梦!往后啊,他们要的矿脉,我偏卡着不发;他们想拉拢的商户,我提前截了 —— 总得让他们知道,洛某不是好惹的。”
凌天端起茶盏,灵泉水在晶盏里晃出浅纹,点头道:“如此最好,瑞王树敌太多,洛兄不必趟这浑水。”
洛澈却突然叹了口气,往椅背上一仰,语气带了几分怅然:“说起来,早知道那点妖录是个烫手山芋,当初还不如让苏辞多送几个异国舞姬。听说那些的女子能歌善舞,脚踝系着金铃,一笑能晃花人眼……”
“洛兄,” 凌天打断他,茶盏轻轻搁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有件事,我实在好奇。”
洛澈挑眉:“但说无妨。难不成凌兄也动了心思?回头我让底下人寻两个绝色的送你?”
“并非为美人。” 凌天抬眼,目光落在洛澈脸上,语气平和却带着探究,“素莲夫人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既如此风流,不怕她心里怨怼?”
洛澈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手指在紫晶上摩挲着,语气里带了几分漫不经心:“怨怼又如何?素莲是好看,可天天瞧着,也腻了。” 他嗤笑一声,“跟她说话最没趣,我说矿脉行情,她不懂;我说各地风物,她也接不上话。再者,她连修行都不会,空有张脸,跟个摆设似的,时间长了,可不就单调乏味?”
凌天没接话,指尖捻了捻茶盏的耳柄。他想起素莲刚才小跑着去后厨时,裙摆沾了点灰尘,却还是先把桌上的灵枣糕往逸尘和卯澈面前推了推;想起她望着洛澈昏迷时,眼里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明明怕得发抖,却还是硬着头皮带路。
这些,洛澈大约是没瞧见的。
“夫妻之间,未必都要谈修行论矿脉。” 凌天缓缓开口,声音像灵泉水漫过卵石,“她替你守着幻晶阁,替你应付那些你懒得理会的琐碎,或许不算‘有趣’,却也是份心意。”
洛澈嗤笑一声,抓起紫晶起身:“凌兄是医者,心善,不懂我们商人的算计。娶她本就是为了拉拢她娘家那点人脉,如今人脉用得差不多了,她有没有趣,又有什么要紧?” 他拍了拍凌天的肩,语气轻快起来,“不说这些扫兴的,瑞王那边,我定会暗中绊住他们,你放心。至于谢礼…… 除了美人,凌兄想要什么灵石矿脉,尽管开口。”
凌天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灵晶壁龛的光落在洛澈的锦袍上,晃出细碎的金点,却衬得他方才的话格外凉薄。他端起茶盏,抿了口微凉的茶 —— 这幻晶阁里的虹光再亮,也照不透人心深处的那点自私。
窗外传来素莲指挥侍女备菜的声音,温软细碎,像怕惊扰了谁。凌天放下茶盏,心里忽然有些明白,为何素莲总爱垂着眼,像朵总怕被风吹折的莲。
两人闲聊了半个时辰,窗外的虹光渐渐斜了,已过了饭点,膳房那边却还没传来动静。洛澈指尖在桌沿叩得哒哒响,眉峰拧成个疙瘩,没好气地嘟囔:“这素莲,做个饭也磨磨蹭蹭的,让凌兄弟你们几个贵客饿着肚子等,真是不像话。”
他转头看向凌天,脸上堆起歉意,语气却仍带着对素莲的不耐:“等下她把菜端上来,我定要好好说她几句。”
凌天笑着摆手,茶蘼玉簪的流苏垂在腕间,语气里带着几分体谅:“洛兄不必较真。想来素莲夫人是怕怠慢了我们,特意精心备着菜,用料、火候都仔细些,自然费些功夫。”
“精心?我看是笨!” 洛澈嗤笑一声,往椅背上一靠,指尖在扶手上敲得更快,“我跟她说过多少回,时间就是金钱,在商言商,耽误客人就是砸招牌,她偏不长记性!”
他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轻佻,带着对别处的向往:“换作平时,我早懒得等,直接去春花楼了。那边的姑娘才叫知情识趣,会跳胡旋舞的,能唱新词的,个个嘴甜得像抹了蜜。每次约朋友或客商过去,她们早把冰镇的灵酒、刚出炉的水晶糕备得妥帖,半刻都不耽误。”
他说着,眉飞色舞起来,指尖在桌面画着圈:“那才叫男人该享的日子 —— 不像家里这个,杵在跟前都嫌闷。”
凌天没接话,目光落在窗外。灵晶窗上映着膳房的方向,隐约有素莲的身影在廊下忙碌,浅碧色的裙摆被风掀得轻轻晃,像是怕踩碎了地上的虹光。他端起茶盏,茶已微凉,就像洛澈此刻的话,凉得有些刺人。
洛澈还在念叨春花楼的姑娘多会讨人欢心,凌天却忽然想起素莲方才蹲在卯澈身边,小心翼翼吹着伤口的样子,眼底的柔光比这幻晶阁的虹光还要暖些。
“来了来了!” 廊下传来素莲温软的声音,带着点喘,“让各位久等了。”
随着话音,侍女们端着食盒鱼贯而入,水晶碟里的灵鱼还冒着热气,琉璃碗中的灵果羹泛着红光,果然是精心备下的菜式。素莲跟在后面,额角沁着薄汗,浅碧色的裙摆沾了点灶间的烟火气,见了洛澈,下意识地垂下眼,像只受惊的鹿。
洛澈瞥了眼满桌菜,哼了声:“总算来了,再晚点,客人都该走了。”
素莲的肩膀轻轻颤了颤,没敢应声,只是往凌天和赤纨面前推了推刚出炉的水晶糕,小声道:“趁热吃吧,灵麦做的,甜而不腻。”
虹光透过窗棂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像落了层碎金,却掩不住那点藏在眼底的怯。凌天拿起一块水晶糕,入口果然清甜,只是尝着这甜味,心里却莫名有些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