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这比她做过的所有噩梦都要可怕。
“你怎么能不怪妈妈呢？”秦琼的心像是再次被人撕成了两片，她满脸痛苦，“你应该怪妈妈的。”
秦昭重重地摇了摇头，朝她的方向靠近，抱住她的腰，贴着她，声音很轻：“不怪。我，我只想要你别离开我，别丢下我。”
她不想再做回那个没有妈妈的江野。
“我怎么会丢下你呢。”秦琼看着她，脸庞也是一片湿润，她俯身隔着被子抱着她，声音带着艰难停顿的气息：“妈妈爱你，妈妈一直都很爱你。”
她的怀抱柔软温暖，身上是好闻的香味。
是妈妈的味道。
她闻到这个味道还不到一年。
秦昭眼睛涩得更厉害了。
秦琼怎么可能不是她妈妈。
她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孩，扑在秦琼的怀里，抱着她的脖子，无声地控告着。
窗外的枝叶被风吹得摇晃，影子脆弱地碰触着，发出细微的、破碎的声响。
半晌，秦琼声音恢复：“昭昭，今天为什么突然，突然那么激动？”
秦昭手指蜷缩了一下：“我听到了一些话，害怕。”
“怕什么？”秦琼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的额头。
“怕被赶出去。”秦昭的声音很轻，尾音很短。
秦琼的手一顿。
秦昭垂着眸，没说话。
秦琼看着她，承诺道：“没有人会赶你走，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如果我不是秦昭呢。
秦昭半垂着眼皮，嗯了一声。
秦琼继续抚摸着她：“妈妈怎么做，你会更有安全感一点？”
秦昭抿了抿唇，埋进她的臂弯里：“不管怎么样，你都别丢掉我，行吗？”
秦琼贴着她：“除非这个世界上没有我，否则我绝对不会丢掉你。如若违背，天打雷——”
她的唇被凉意的掌心捂住。
秦昭头从她臂弯里抬起来，眼睛里闪着水光：“我相信你的。”
她垂着头，她不怀疑秦琼对她的好，就是因为太好了，好到她随时都担心会失去。
秦琼摸了摸她的头。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肩膀，哄她睡觉。
绵长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昏暗的灯光不甚分明。
秦琼轻轻喊了一声昭昭。
秦昭没有反应。
她看着她的脸，俯身吻了下她的额头。
秦昭的眼睫轻微地颤了颤，又恢复了平静。
秦琼离开后，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掀开了眼皮。
眼皮的褶皱很深，她看着天花板，右手的手掌紧握着，虎口隐隐贴着根发丝。
她像是发呆，过了会儿，才缓缓地起身，将毛囊部分朝下轻压在干净的白纸上，从抽屉里找出一个纸质的信封，装好。
她做完这一切，好像成了不会思考的木偶，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
手机亮了一下，拉回她的神思。
沈砚辞：“睡了吗？”
秦昭手指动了动，又垂了下头，慢慢地走到门口，把门锁上。
她躺回床上，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才回：“没有。”
“睡不着？”
“嗯。”
“我也是。”沈砚辞，“要不要我陪你聊聊天？”
秦昭敲了几个字，又删掉。
那边的视频电话拨了过来，她挂掉：“不想说话。”
“好累。”
最后那两个字她终究没发出去。
她摁灭手机，蜷着身体。
沈砚辞：“怎么了？”
“不开心？”
秦昭的情绪好像透支了，看着信息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过了会，她才敲字：“没有。”
“没有力气。”
沈砚辞：“散步这么累？”
“还是你和秦阿姨参加暴走了？”
秦昭：“差不多。”
“累还睡不着。”沈砚辞，“是跟我一样，因为明天的约会激动吗？”
秦昭刚好一点的情绪，因为这句话又有点炸了。
她抿着唇：“我明天想休息。”
那边输入了好一会儿。
沈砚辞：“那吃饭呢？你想在外面吃，还是让费大厨做烧烤？”
选择题容易让人跟着选项走，秦昭字打了一半，才反应过来删掉：“不知道。”
“你安排你自己的就好。”
她又补了一句：“如果想吃，我再联系你。”
那边沉默了好久，语音电话拨了过来。
秦昭在最后一刻还是接了起来。
“昭昭。”
她打了个哈欠。
沈砚辞：“困了？”
她嗯了一声。
沈砚辞低低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你是明天想好吃什么了联系我，还是以后想吃了再联系我？”
秦昭捏着手机，没说话。那边继续道，语气故作轻松：“文字表达会有误解，想找你确认一下。”
秦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睛在昏暗的灯光里闪着光。
“昭昭？”
他轻笑了一声，用着气音：“睡着了。”
“你脑子不清醒，发了什么都不知道。”他低低控诉道，“下午的时候还答应要约会，晚上就反悔。”
“又骗我。”
“知不知道会让人很难过？”
“心情跟坐过山车一样。”
他哼了一声：“你应该跟我道歉。”
“算了，先原谅你。”他贴着手机，“晚安，昭昭。”
手机挂断后，她翻了个身，紧紧抱着被子。
—
秦昭醒来头有些沉。
昨天晚上几乎没怎么睡着。
她洗漱完，下楼吃早餐。
林时看到她，跟平常没什么区别地打了个招呼：“早。”
秦昭没看他：“早。”
一场早餐吃得格外安静，林时倒是时不时还蹦几句话，平时秦昭也未必搭理他。
但今天他明显感觉到了她的疏离。
林时：“你昨天没睡好？”
秦昭：“挺好的。”
“挺好的表情这么差。”林时嘟囔了句。
吃完早餐，秦昭回房间，把信封装到包里。
“昭昭。”
秦昭不动声色地拉上拉链，牵动嘴皮挂起一个笑：“妈妈。”
秦琼摸了摸她的头：“昨天做梦了吗？”
她顿了下，点了点头。
“梦到了什么？”
一些琐碎的，不太好的梦。
“记不清了。”
秦琼：“有哪里不舒服吗？”
秦昭：“昨天打了网球胳膊有点酸。”
“还有呢？还头痛吗？”
秦昭垂了下眼皮，摇了摇头：“妈妈，我已经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