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爱琴海书店的落地窗外面破损的霓虹还在跳亮着，隐约照亮着挂满雨渍的墙。
齐飞走向了那位叫“执剑人”的店长，对照他交出的身份证：“东方田是吧，我们单独问了所有人，只有你在4月11日前后去向不明，书店那段时间关了，不介意告诉我你去哪了吧？”
东方田扶了扶玳瑁眼镜：“我去旅游了，一个人。”
当他说出“一个人”的时候，齐飞的眉头不由得皱了一下：“也就是说，没有人可以证明你去了哪里？”
“但是，你们说死的那个人是一个网络写手，我是一个书店老板，你们明白什么意思吗？别说是网络写手了，我从来没有读过网络小说，谈何杀人呢？”
这人说话文绉绉的，倒是真像个古早的读书虫。
“我们听说，你之前和组员打过架，不介意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吧？”齐飞继续问着。
“是说和杰克？”没想到，东方田丝毫没有要掩饰的意思，“我只和这个人打过架，但是我没有错，这个和你们在查的杀人案没有关系吧？”
齐飞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东方田微皱眉头：“我是觉得那个人越界了，热爱和幻觉是两回事，其他的，我没什么可说的。”说着倔强地把头一撇，紧闭了双唇。
“嗯？你说那个人叫杰克？”钟葵忽然对这个名字很有兴趣的样子。
“杰克船长，加勒比海盗那个……”东方田不知道为什么眼神躲闪，回避着钟葵灼灼的目光。
“加勒比海盗算科幻吗？”钟葵使坏问道，“你真是个糟糕的说谎者。”
“无论是哪个杰克，和你们问的事情都没有关系！你们到底是警察还是八卦记者？！”东方田的脾气果然不小。
“嗯~亲爱的，我想今天的问话可以到此为止了。”钟葵忽然转身对齐飞嗓音甜腻地说道，“我们让小尤，哦，伊安多，还有执剑人，陪我们回去吧。”
仿佛是在这场科幻主题的化妆舞会待久了，钟葵说话的语气中都沾染了些许戏剧的腔调了。
当她说到“伊安多”的时候特地瞥向了东方田，他那栗色的头发凌乱地散在额前微微颤动，显然是被钟葵这话戳中了敏感的神经，这其中的奥义只有他和钟葵两人知晓。
书店外，漆黑的夜幕中落下雨来，湿嗒嗒的，泛起青苔与水泥混杂的味道。
离开书店后的钟葵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五个人钻进了车子。
车门“砰”地一声合上了。吴珊秋陪着尤鹤和东方田挤在车子后排座位。
钟葵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看向缩在车子一角的尤鹤，他有气无力地把脑袋靠在车窗玻璃上，失魂落魄的样子。
“你在担心过了今天之后，那些人不会再接纳你了。”钟葵一语道破。
尤鹤发现自己被观察了，赶忙直起身，否认着：“没，没有。”
“还是执剑人让你想起了杰克。”钟葵仿佛随意似的继续说道，这句话却如同电击一般，让勉强支棱起来的尤鹤浑身颤抖了一下，他猛地抬起眼看向后视镜中的钟葵。
钟葵玩味地看着他那如受惊小鹿般的眼：“还真是我见犹怜。”
坐在尤鹤身旁的吴珊秋嗅出了八卦的味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啊？”
钟葵没有急着回答，却看向了正在开车的齐飞：“看来某些人真没好好看赛博杀手的大作。”
“嗯？我认真看了啊，一个字一个字看的。”
“你的孤独比死亡更令我心痛，这是神经漫游者在他的小说当中，主角哈克尼斯对虚拟情人琼斯说的话。神经漫游者、哈克尼斯、琼斯，这些名字他以为已经足够隐晦，那些被克制的冷漠的语言风格，他以为已经足够隐晦。他的愤怒，我现在能理解。
这本既不卖座也不叫好的网络小说，为什么在被郝炜炜举报为AI之后会激起作者这么大的仇恨。”钟葵说着，忽然轻呵出一口气，“我就说这趟白城的旅途会很顺利，这么快，我们就找到了你，尤鹤。”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尤鹤瘦弱的左手紧紧抠着车门，紧张又倔强。
“你应该去看看那本小说——《意识锚点失效后，我重生三次元》，这本在一般人眼中无情如AI的小说，也许只有你能看懂这其中的情愫。”钟葵继续说着，一面继续用她那看穿一切的清澈双眸，在镜子中注视着尤鹤，他此刻惊惶如落入她陷阱的弱小动物，“之前你可以说，完全不知道那有别于你们天地的网络小说那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报出的这本小说的主角名字，想必你已经感受到了强烈的呼应了吧。”
钟葵说着把视线移向了同样一言不发的东方田的脸上：“我不知道你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本来除了你，没人会发现这两个人名字之间的关联，毕竟，你们的群组里，书粉居多，看剧的很少。
很不幸，我喜欢做功课的时候穷尽所有的知识。
所以，我看了那个科幻剧。”说到这里，她不免得意地停顿了一下，仿佛要享受此刻东方田露出的惊讶神情，才一字一句说出了这个剧的名字，“火炬木小组，一部几十年前的科幻电视剧，杰克·哈克尼斯，伊安多·琼斯，一个永生不死的穿越者与一个凡人之间的感人爱情，更重要的是……”
“够了！”东方田终于爆发了，大喊着打断了钟葵的话，“不管怎么样，伊安多是无辜的，我和杰克之间的事情他不知道！”
“这，你们在说什么？听起来关系有点乱啊！”吴珊秋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
只有钟葵心里明镜似的，不紧不慢地说着：“当然，伊安多永远都是无辜的，但是杰克已经在杀人了，所以，执剑人，现在你不能再保守关于你和杰克的秘密了。杰克化名神经漫游者，以他和伊安多为主角，写下了一本网络小说，现在，他杀死了另一个网络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