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胆大，”王轶对李毓灵不将就不顾及的话感到吃惊，她顿了一下，想到李毓灵是从地方的李家家庙来的，那点子震惊也没了，不知者无畏，若李毓灵是在这京城中土生土长的，在皇城根底下长大的，她还会这样胆大不加遮盖地问出这样的话吗？王轶心中并不觉得李毓灵会，但她还是回答了，“二十又五。”
李毓灵对万泉县主的来历不甚了解，孔夏瑶虽对京城贵女有了解，但关于皇亲国戚，了解并不多。
知道的多了，会有麻烦上身。
李毓灵见王轶回答了，她微勾唇角，继续装作无知的模样，问道：“此番游园会，是万泉县主举办的？”
天地园是受皇家管辖，县主不比公主与郡主，竟也有资格拿到天地园的使用权。
王轶最后拉了李毓灵一把，两个人一起到了平坦的平地上，王轶低声说：“是万泉县主要择婿。”
李毓灵轻微皱眉。
王轶没有忽略她这微小的动作，她收回视线，看着前方，说道：“万泉县主从前的夫婿已故三年，守孝已过，今日的游园会，就是为了给她择婿而举办的。”
李毓灵点头，原本露出的恰好好处的迷茫与皱眉表情都淡了下去，恢复了她原本的淡漠表情。
王轶似有若无意地说：“京城男儿郎今日得空的，几乎都被邀请来了天地园，来参加这游园会。”
不光京城，进京来的文人墨客，书生秀才，凡是腹中有点滴墨水的，几乎都如汪洋大海中的鱼，一罗网被打捞上岸。
她的话语里意有所指，李毓灵明白过来，她顺着王轶的话问道：“可这天地园不是有条溪流设了界限？”
言下之意是，万泉县主挑选的夫婿，还是会从京城之人中选择。
两人又继续往上走，比方才要陡不少，李毓灵走得更加吃力。
路不平坦，她眼睛又有疾，阳光下，她光洁的额头上冒出细碎的汗珠，小小的，微微冒出了头。
王轶与她挨得近，与她走了有一会儿工夫，一直闻到的是来自李毓灵身上的山茶花的香味，还有一丝苦涩的药味，语气带着猜疑，问道：“你生病了？”
李毓灵摇摇头。
她喘气声有些粗重，显然是累了。
但王轶却只是红了脸，她神采奕奕，李毓灵能感觉到她尚有余力。
“休息一下吧。”王轶率先说。
李毓灵终于又得以休息，站在原地喘匀气，蔻枝在后边跟得够呛，她递上水壶，让李毓灵喝水。
少女抬头，整张脸都被阳光照到，容貌明显，仰头喝水，喉咙滑动，她喝的有些急，像是渴坏了，不听话的水珠从她的唇角偷偷钻出来，滑落下来。
喝完后，残余的水渍留在她擦了口脂的唇瓣上，亮晶晶的，像桃花树上清晨的露珠停留在粉嫩的花瓣上。
王轶冷不丁道：“阿灵，你是不是眼睛…”
她的欲言又止让李毓灵心头一跳，在心里对王轶的心细又有了一次认识。
对于王轶没说完的后半句话与明显能感受到的王轶对她投射过来的密集划线带着好奇的目光，李毓灵避无可避。
她原本就没打算一直瞒过所有人，因为她会喝药，而身体其他部位又没有受伤，很容易让人怀疑，且她不能一直靠蔻枝，如有蔻枝不能陪同她一道去的场合，她没有了蔻枝，还是会被人发现。
只是李毓灵期望这一日来得晚一些。
她有些艰涩地开口，道：“我的眼睛有疾，视物不清。”
王轶笑道：“看来我没出现幻觉，你每日要喝几次药？这次游园会是万泉县主招婿的，你的药罐子可千万别出现在旁人眼中，说不定就犯了万泉县主的忌讳，拿你撒火呢？”
撒火？
万泉县主？
“万泉县主对此次游园会兴致不高吗？”
瞧瞧，问得多讲究。
“是呀，”王轶到底消息比孔夏瑶灵通，她是个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不光知道些皇亲国戚的事，甚至些大家族秘辛，也略有耳闻，“万泉县主不愿招婿，可…不乐意。”
那突然失声的空白让李毓灵明白王轶想说的人。
遇仙楼的筵席上万泉县主是顶有威严的，她一说话旁人都不敢吱声，不光是因为县主这个身份，也是因为她的父亲是郡侯。
王轶猜测李毓灵会问是谁，已经想好该怎么对李毓灵委婉提示了，谁知李毓灵没问。
等了一会儿没等来，王轶眼睛一转，也不再继续往下，问道：“你们李家，只来了李四一位男儿？”
王轶这话问的有些冒昧，让李毓灵有种在听庄娴儿讲话的感觉。
王轶此话一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了，但这个话题不怎么说都显得很突兀，不如就这样问了。
或许是头顶太阳太烈，让她有点儿不耐烦起来，下棋养成的性子晒化了七七八八。
李毓灵回答：“是，应是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二叔母才带他出来罢。”
李四名李珚，比李琨和小了几个月，他是六月生，今年十七。
王轶心中有些焦躁，她感觉这风所带来的花香让人烦躁。
李毓灵不动声色地将荷包的口子拉紧系好。
王轶听到李毓灵说的这话，眼中闪过一丝暗芒，问道：“阿灵你可议亲了？”
李毓灵摇头，装得一副腼腆害羞的模样，两颊升起两朵绯云，在她冷淡的脸上像是冰湖映照绚烂晚霞。
王轶道：“你可有心仪之人？”
她看到李毓灵明显一愣，接着她的眼睛放空了一瞬，王轶揣摩着，将张衍清这个人与李毓灵串联起来，她是铁了心要问出一丝瓜葛来。
于是王轶又道：“你上次来赴我生辰宴，所见都是女眷，今日游园会，忌讳少些，只要不单独与外男在一块儿，谈天游戏都可以。”
游园会上一般交好的几家都会让子女一块儿玩，闺中好友相识，与对方兄弟也都见过面，只要亲兄妹姐弟间气氛和睦，场面都是十分热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