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电光石火间，一道幽蓝的细若游丝的冷芒，如同暗夜里毒蛇的吐信，无声无息却又快得超越了视线的捕捉，从莫安身侧那抹素色的身影旁骤然闪出。
“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热刀切过油脂的声响。
那探爪抓向莫安的沙盗，动作猛地僵在半空，他脸上的狰狞和兴奋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难以置信的茫然。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咽喉。
一点幽蓝的寒星，正钉在他的喉结下方半寸处。
那是一柄短匕的尖端，薄如柳叶，刃身闪烁着一种妖异而不祥的幽蓝色泽。
没有血，至少此刻没有。
沙盗喉咙里发出“咯咯”两声怪响，眼珠惊恐地凸出，布满了血丝。
他试图抬手去拔那匕首，手指却只抽搐了两下，整个人便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软栽倒，轰然砸在满是沙尘的地面上，扬起一片灰黄。
驿站内死寂了一瞬，连风沙的咆哮似乎都短暂地停滞了，剩余的沙盗和缩在柜台下的掌柜伙计都被这无声无息却又致命至极的一击骇得魂飞魄散，那幽蓝的匕首，那瞬间夺命的诡异，比任何咆哮和血腥都更令人胆寒。
然而，沙盗的凶性也被彻底激发！
短暂的惊骇后是更疯狂的暴怒。另外三名沙盗眼睛赤红，如同被激怒的鬣狗，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完全不顾同伴的瞬间毙命。
三柄弯刀卷起一片森冷的刀网，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气势，同时向李毓灵和莫安笼罩而来。
刀光如匹练，封死了两人所有的退路。
“师傅小心！”莫安厉喝，挥刀试图格挡，但面对三把配合默契、角度刁钻的弯刀，他的抵挡显得如此单薄无力。
一把弯刀狠狠劈开他的格挡，在他左臂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剧痛让莫安眼前一黑，闷哼着再次后退。
另一把弯刀带着恶风，直削李毓灵的脖颈，第三把则阴险地刺向她腰腹。
千钧一发！
驿站那扇被箭矢洞穿的破门，猛地被一股狂暴无匹的力量从外面撞得四分五裂，碎木和尘土如同爆炸般向内激射！
一道玄青色的身影，裹挟着漫天风沙和暴戾到极点的杀气，如同陨石天降，硬生生撞入了这片刀光血影的杀局中心。
来人速度快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甚至带起了尖锐的音爆。
目标直指那个挥刀削向李毓灵脖颈的沙盗。
那沙盗只觉一股令人窒息的死亡阴影当头罩下，他甚至来不及看清来人的面目，只听到耳边响起一声低沉到极致、却蕴含着滔天怒火的咆哮，如同受伤孤狼的绝命嘶吼。
“滚开！”
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带着一路风尘仆仆的沙砾和尚未愈合的细小伤痕，如同铁钳般凭空出现，精准无比地、带着一股摧枯拉朽般的恐怖力量，死死抓住了沙盗持刀的手腕。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清晰响起！
“呃啊——！”沙盗发出凄厉到变调的惨嚎，手中的弯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的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白森森的断骨茬刺破皮肤，暴露在浑浊的空气中。
来人动作没有丝毫停滞，仿佛捏碎的只是一根枯枝。
他顺势向前一送，那只刚刚捏碎了沙盗手腕的手，五指如钩，带着更加狂暴的力量，闪电般扼住了沙盗的咽喉！
“嗬…嗬…”沙盗的惨嚎瞬间被掐断在喉咙里，只剩下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他眼珠暴凸，脸上瞬间涨成猪肝色，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盯着扼住他咽喉的人。
那是一张年轻而英俊的脸，剑眉斜飞入鬓，本该是世家公子般清俊的轮廓，此刻却因极致的暴怒和某种无法言说的痛苦而扭曲变形。
他嘴唇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下颚绷紧如刀削，额角青筋暴跳。
最刺目的，是他束发的青色发带不知何时已经断裂，漆黑如墨的长发在狂暴的气流和风沙中肆意狂舞，如同疯魔。
张衍清…
他的眼睛赤红一片，里面翻涌着李毓灵从未见过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戾和疯狂，死死地盯着那个被他扼住咽喉的沙盗，仿佛要将对方生吞活剥。
那眼神，哪里还是李毓灵印象中那个沉默克制的世家公子？
…分明是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修罗。
玉面阎罗。
李毓灵在这一刻终于懂了京城人对他为何是这样的评价。
“呃…呃…”沙盗徒劳地挣扎着，双腿乱蹬，双手无力地去掰那只铁钳般的手，却撼动不了分毫。
张衍清的手背青筋虬结，五指猛地收拢！
“咔嚓！”
又是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脆响。
沙盗凸出的眼球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头颈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
张衍清随手将彻底软下去的尸体甩开，尸体砸在墙壁上，又滑落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脖颈处留下一个清晰的、深陷的五指印痕。
整个过程，快如雷霆，狠如厉鬼。
驿站内的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剩下的两个沙盗，连同莫安，都被这血腥暴戾到极点的一幕骇得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连呼啸的风沙，似乎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张衍清猛地转过身。
狂舞的黑发拂过他沾满沙尘和溅上血点的脸颊，那双赤红的眼睛，越过短暂的空隙，直直地、死死地钉在了李毓灵身上。
所有的暴戾、疯狂、痛苦，在那目光触及她的瞬间，如同投入冰湖的熔岩，激烈地翻腾、挣扎，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幽暗。
那里面有劫后余生的惊恐，有不顾一切的疯狂，更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深入骨髓的委屈和…执拗。
他死死地盯着她，胸膛剧烈起伏，如同濒死的困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风箱般的粗重声响。
李毓灵站在原地，素色的衣衫在方才的闪避中沾染了尘土，她看着眼前这个如同从血与火的地狱中走出的熟悉又陌生的脸，那张脸上冰封般的平静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