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金色的皮毛在阳光下泛着涟漪。
斑纹像黑檀木的纹理，顺着背脊走线仿佛活过来的山君。
“全须全尾！”
戴毡帽的老头突然蹿过来，枯树皮般的手指悬在虎耳尖半寸。
“立耳无缺，爪垫没破损，这是新鲜吊死的？”
列宁装的男人已经踱到跟前：“我要了。”
围巾掀开半角，露出黄灿灿的金牙。
“市面价给你翻个倍，三百。”
“老孟你也忒不讲究了。”
菜贩子嘴里黏着瓜子皮挤进来。
“前阵子广州老谢收熊胆的时候，你可说现在黑市价是四百起跳。”
陈长远纹丝不动地抽烟，烟灰弹在虎口开裂的豁口上。
突然瞥见穿列宁装的男人背在身后的手冲角落比了个手势，三个蹲在屋檐下的平头汉子开始往这边蹭。
“五百！”
油腻腻的声音凭空炸响。
路边抄着手的秃顶胖子不知何时挤到前排，腰间的解放包鼓得像是怀胎八月。
“现钱现货，当场交割。”
陈长远终于把烟头掐灭在鞋底：“不够。”
众人都愣神的当口，破空声突然撕裂空气。
一支袖箭“哆”地钉在黄花梨板上，箭尾的红绸子渗着血似的。
“私藏贡品是要投井的。”
沙哑的嗓音从墙头传来，一个房子上戴着獠牙面具的人在瓦片上晃腿。
“那虎皮看样子可不只你们出的价，看样子有点像名贵贡品的皮子啊。”
这话一出，人群发出震惊的声音。
难不成这老虎皮子真值这么多钱？
“贡品？”列宁装男人眼神闪过惊慌。
“这位朋友，你可别胡说八道。这里哪有什么贡品，不过是些山货罢了。”
陈长远开口说着，眼神防备地看着那个戴着獠牙面具的人。
这些人，把他这虎皮说成是贡品，莫不是想把莫须有的黑锅扣他头上？
秃顶胖子也坐不住了，他挤到陈长远身边，压低声音说：“兄弟，你这虎皮来路不正啊。我劝你还是赶紧脱手，免得惹上麻烦。”
陈长远不动声色地瞥了胖子一眼，心中暗暗盘算。
这些人的反应太过异常，恐怕这张虎皮背后另有隐情。
就在这时，戴毡帽的老头突然开口：“小伙子，你这虎皮是从哪儿来的？”
陈长远装作思考了一下直言道：“前些日子在深山里打猎时碰上的。那畜生差点要了我的命，好不容易才制服它。”
老头眯起浑浊的眼睛，似乎在判断陈长远话里的真假。
半晌，他才缓缓点头：“既然如此，这皮子就该高价出。不过，你得小心点，这东西可不简单。”
陈长远心中一动，知道老头话里有话。
他正想追问，却见列宁装男人突然挥手，那三个蹲在屋檐下的平头汉子立刻冲了过来。
“小子，识相的就把皮子交出来！”
为首的汉子恶狠狠地说，“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陈长远冷笑一声，不慌不忙地说：“怎么，堂堂国营单位的人也学会抢劫了？”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顿时哗然。
列宁装男人脸色大变，怒喝道：“胡说八道！谁是国营单位的人？”
陈长远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慢悠悠地念道：“林业局特供处，周主任亲笔签名。怎么，这玩意儿难道是我伪造的？”
列宁装男人顿时哑口无言，脸色变得煞白。
秃顶胖子见状，立刻跳出来打圆场：“误会误会，都是误会！这位兄弟，咱们有话好说，何必伤了和气？”
陈长远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心中已有了计较。
他缓缓开口：“既然大家都对这张虎皮感兴趣，不如我们来个价高者得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陈长远会来这一手。
列宁装男人犹豫了一下，率先开口：“六百！”
“八百！”
秃顶胖子不甘心说着。
“一千。”
陈长远漫不经心地开口，手指轻轻敲击着虎皮的边缘。
这个数字一出，现场顿时炸开了锅。
秃顶胖子的脸涨得通红，解放包被他死死攥在手里。
列宁装男人更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你疯了？”
秃顶胖子嘶声道，“一千？你当这是黄金还是钻石？”
陈长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目光却紧紧锁定在列宁装男人身上。
对方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墙头上的獠牙面具人突然发出一声怪笑：“有意思，真有意思。这张虎皮看样子不只值这个价，甚至更多。”
列宁装男人猛地转身，冲着墙头怒吼：“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
獠牙面具人晃了晃腿，“重要的是，你们都知道这张虎皮的真正价值。啧啧，真是好东西啊。”
陈长远注意到，随着獠牙面具人的话语，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异常难看。
特别是那个戴毡帽的老头，原本浑浊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小伙子。”
老头沙哑着嗓子说，“你真的只是在山里打到这只虎？”
陈长远耸了耸肩：“难道还能是从动物园偷的不成？”
“放屁！”
列宁装男人突然暴起，一把揪住陈长远的衣领。
“你最好老实交代，这张虎皮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急促的哨声从远处传来。
黑市里的人群立刻骚动起来，有人惊慌失措地大喊：“查封了！查封了！”
列宁装男人松开陈长远，脸色铁青。
他死死盯着陈长远，咬牙切齿地说：“小子，你给我等着！”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陈长远叫住他。
“这张虎皮，你们要还是不要？”
列宁装男人脸色阴沉，死死盯着陈长远：“小子，你知道你在玩火吗？”
“火？”
陈长远轻笑一声，“我看你们才是在玩火。一张虎皮而已，至于这么紧张？”
獠牙面具人突然从墙头跳了下来，发出一声闷响。
他歪着头打量着陈长远：“小兄弟，这张虎皮我给你一千一，你出吗？”
陈长远听到一千一这个数字，心中暗喜，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轻轻摩挲着虎皮的边缘，眉头微皱，一副为难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