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能倒下。
宋曦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脆弱，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公司那边，还有一场硬仗等着她。
她必须撑住，必须像爷爷期望的那样，挺直脊梁。
所以，她只是用近乎冷酷的效率，处理着眼前的一切。
追悼会的日子，终究还是来了。
灵堂布置得肃穆，黑白两色占据了视野。
宋氏集团的高管员工，宋老爷子生前的各路亲朋好友，穿着深色服装，面带戚容陆续到场。
宋曦穿着一身黑色套装，原本明亮的眼眸，此刻写满了憔悴。
她强撑着身体，接待着前来吊唁的宾客，机械地回应着安慰。
这时，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入口。
陆万深和罗总，一同步入。
罗总看见宋曦，那几乎要被悲伤压垮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他快步上前，声音放得极低。
“宋曦，节哀顺变。”
“老爷子是福寿之人，你要多保重身体，公司还需要你。”
他的话语，带着长辈式的关怀。
是这冰冷场合中，难得的一丝暖意。
宋曦微微点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低声道谢。
而陆万深，他甚至没有看宋曦一眼。
他径直走向宋老爷子的遗像，那双深邃的黑眸，在照片上停留了不过两秒，没有任何波澜。
随即，他便如同一个局外人般。
转身，默默地退到灵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负手而立，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
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的冷漠，像是一堵无形的墙，将自己与这充满哀恸的场合隔绝开来。
也像一根刺，悄无声息，扎在宋曦心上。
就在这片肃穆之中。
几道不和谐的声音，骤然响起。
“宋总，节哀。”
一个股东，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安静的灵堂。
“老爷子走得突然，大家心里都难受。”
“不过，国不可一日无君，公司也不能一直悬着……”
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盯住宋曦，带着毫不掩饰的试探。
“老爷子的遗嘱……不知道宋总，现在方便透露一下吗？毕竟这关系到公司未来的归属，也关系到，我们所有股东的切身利益。”
“总得给大家一个章程不是？”
此言一出，瞬间炸开了锅。
另一个被方泽蛊惑的董事，立刻附和。
“是啊宋总，现在公司人心惶惶，早点拿出遗嘱，明确继承人，也能早点稳定局面嘛。”
他们的声音，打破了灵堂应有的宁静，显得格外刺耳。
几乎是瞬间，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了宋曦那张苍白的脸上。
有同情，有好奇，但更多的是探究。
宋曦只觉得一股怒火，混杂着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这些人……竟然在这种场合。
在她爷爷的灵前，如此迫不及待地逼问遗嘱！
他们眼里，还有没有对逝者的半点尊重？
还有没有一点人情味？
又气又急，心口像是被巨石压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知道，遗嘱她根本没找到，这正是她的软肋。
这些人选择此时发难，用心何其歹毒！
她紧紧攥住垂在身侧的手，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脑子飞速运转，试图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先搪塞过去。
绝不能让他们，看出自己的慌乱。
宋曦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的慌乱，和翻涌的怒意。
“各位叔伯，今天…今天是送爷爷最后一程的日子，公司的事情，我们能不能……”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个带头的股东，粗鲁地打断了。
“宋总，话不能这么说。”
那股东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哀戚，只有赤裸裸的算计。
“老爷子一走，公司群龙无首，遗嘱就是定心丸。”
“早点拿出来，大家心里也早点踏实，这才是对公司负责，也是对老爷子在天之灵的告慰，不是吗？”
“是啊，宋总，你就别瞒着了。”
另一个声音尖锐地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逼迫意味。
“遗嘱到底在哪？总得给我们大家一个交代吧。”
“拖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他们的声音不大，却精准地刺向，宋曦最脆弱的地方。
他们根本不理会宋曦，试图转移话题的努力，也完全无视了，这是何等庄重悲伤的场合。
咄咄逼人的追问，一句紧似一句。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遗嘱。
或者说，是利用遗嘱这件事，来撕开宋曦的防线。
推进他们，酝酿已久的夺权计划。
灵堂内原本低沉的啜泣，和议论声，都消失了，只剩下这几人毫不避讳的逼问，以及死一般的寂静。
那一道道目光，仿佛变成了实质的压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宋曦站在那里。
感觉自己，像是被一群饿狼围困，孤立无援。
就在宋曦，几乎要窒息的绝望边缘。
一道冰冷、不带丝毫温度的声音，淡淡地响彻在灵堂之内。
“遗嘱，自然是有的。”
声音不大，瞬间将所有嘈杂，都压了下去。
那些咄咄逼人的股东，都猛地转向了声音的来源。
那个一直沉默地站在角落，仿佛置身事外的男人。
陆万深。
他依旧站在原地，连姿势都没变，只是那双深邃的黑眸，扫过那几个跳得最欢的股东，眼神里的冷意，让他们的嚣张气焰瞬间冻结。
到了嘴边的话，也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陆万深没有再看他们，仿佛那几只嗡嗡叫的苍蝇，根本不值得他多费一个眼神。
说完那句话，他只是微微偏过头。
目光平静地，投向了站在人群边缘的中年男人。
那是宋氏集团，合作多年的资深律师。
一个眼神，无需多言。
灵堂内，气氛骤变。
方才还咄咄逼人的股东们，此刻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再不敢多说半个字。
而宋曦，在听到陆万深声音，响起的那一刻，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
她几乎要虚脱。
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
混合着惊愕，和一丝不明所以的复杂情绪。
他……他怎么会知道？或者说，他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