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特蕾拉站在一扇厚重古朴的大门面前,神情凝重。
周围的环境皆充斥着躁动的频率波动,但一切的波动在触及门扉时,又归于虚无。
距离第二重试炼开始,已经过去三天。
这三天,坎特蕾拉与蔓苔拉她们一起行动。
而后者一众,也如先前所言,并未为难过坎特蕾拉,甚至对她多有照拂。
只是试炼的压力,追捕毒物途中受伤的痛楚,宛如阴霾笼罩在众人心头。
三日时间,还能自如行动的人,竟只剩下了坎特蕾拉与赫蓓侬。
“堂妹……”
此时,赫蓓侬就站在坎特蕾拉身后,望着对方可爱的小脸,此刻遍布决然。
“毒刺水母进去了。”坎特蕾拉回头,说:“你们的毒物都已经捕捉到手,不必再陪我冒险。”
“不可。”
赫蓓侬下意识的说道,情急下语气急促。
“我们所追猎的毒物,能够成功捕获,皆是因为有堂妹相助。”
“如今仅剩堂妹一人未能捉到猎物,我又怎能冷眼旁观!”
坎特蕾拉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到赫蓓侬说:“何况,我也答应了那人,要照看好你。”
“堂妹…要让大家一起安安全全的回去,这可是你说的。”
坎特蕾拉咬了咬唇,终于还是移回了视线。
“随你。”
“嗯,我不会让你孤身一人。”
坎特蕾拉推开了那扇大门。
大门背后,有些刺目的白光扎入眼帘。
古堡中环境幽暗,坎特蕾拉和赫蓓侬皆是被这光线刺的眯起眼睛,好一会才看清大门背后的景象。
那是一间与整座古堡的氛围,格格不入的房间。
房间内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毒雾。
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整间房间空荡无物,仅有中央的地板抬起一阶圆形的平台。
平台之上,猩红的水母静静飘浮,再没有如刚才一般灵活闪躲、逃避的模样。
张开怀抱,面向子民。
特殊的任务提示所带来的紧张感,如影随形。
可此时的她,却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搞清楚那句话的具体含义。
此处本该有三重试炼,但蔓苔拉她们的身体状况…绝对撑不到那时。
坎特蕾拉不得不铤而走险,决心激荡下,竟意外触发了与此地的共鸣。
幽蓝的水母自她的共鸣能力所化,在阴暗的古堡隧道逐渐变得越发鲜红。
此地的频率,通过坎特蕾拉自身能力所化的水母,与她搭建起一道极为细微的通道。
而坎特蕾拉,正是凭借着这微小的联系,一路顺藤摸瓜,来到这间特殊的房间。
“这便是……”赫蓓侬眸光震颤,紧紧盯着面前的平台。
那里,有一柄华贵而古朴,造型略显浮夸,却又不失厚重的长柄阔剑。
长剑深深插入平台,望到它的一瞬,仿佛对上一双亘古神魔的双眼,透过千年时空,饱含沧桑的望着自己。
她不由失声,近乎呢喃:“祂亲手所铸的…圣剑。”
“接受…祂的怀抱。”
幽深的呢喃仿佛就在耳边响起,赫蓓侬的眸光一滞,接着便化作无比的狂热。
她下意识的向前一步,突然又一道凉意划过额间。
赫蓓侬顿时恢复清醒,接着便发现自己几乎冲到了平台面前。
心中顿时一阵后怕,她下意识的后退半步,扭头望向坎特蕾拉。
而后者显然也遭遇了同样的状况!
甚至于,她的症状,比起赫蓓侬还要严重数倍!
只见坎特蕾拉紧闭双眸,牙关紧咬,嘴唇甚至都溢出鲜血,双手攥拳,狠狠的摁着自己的脑袋。
她并未直接被那低语夺去意志,而是竭尽全力与之对抗。
单凭这一点…她便已经不如了她。
赫蓓侬心尖一颤,连忙走了过去,扶住几乎站不住的坎特蕾拉,满脸担忧。
“堂妹…!清醒一点!”
“不要被恶念左右了心智!”
“!”
她猛的睁开眼睛,双眸赤红,紧紧盯着赫蓓侬,嘴角止不住的微微抽搐。
“剑…”她字字艰涩,好不容易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去…将它拔出来……”
“堂妹,是你找到了这里,那柄剑理应由你——”
“都一样!”
坎特蕾拉怒吼一声,细弱的嗓音几乎被这一声嘶吼扯碎:“我们需要祂的力量,不论是谁拔出那把剑,只要能让祂认可!”
“只要…能救大家!!”
“可你!”赫蓓侬脸色泛苦,那圣剑又岂是谁人都能将其拔出?
仅仅是望到圣剑的那一眼,望到那穿越恒古投来的视线——那视线注视之处,早就有了答案。
心念至此,赫蓓侬顿时满脸的坚定。
她深吸一口气,宛如下定了什么决心。
“堂妹。”她深深望着坎特蕾拉,忽然咬破指尖,逼出精血,用力摁在了坎特蕾拉的眉心。
“!”坎特蕾拉眸光一顿,霎时怒道:“你做什么!”
“祂选中之人,应是堂妹。”赫蓓侬的眸光依旧如先前温和安宁,望着坎特蕾拉,似乎还有几分追忆。
她是翡萨烈家这一代的主系后人,自幼天赋出众,自然也被家族寄予厚望,享尽宠爱。
大家都认为她是下一任家主,少家主的地位几乎板上钉钉。
可直到某天,来自支系的某位少女,突如其来的闯入大家视线。
她冷漠孤僻,并不如其他孩子一般愿意与他人打交道。
只是整日窝在阴暗的房间,夜以继日的熬制那些从未在家族毒典上记录、有些似是而非的药液。
她隐忍,坚毅,收缩了自己所有的爪牙。
可父亲,还是发觉到她的天赋。
她本以为父亲会有意培养坎特蕾拉,为她积累声望,让她去成为翡萨烈的少家主。
事实上,父亲的确那么做了。
他对坎特蕾拉宠爱有加,即便她任性不愿熬制家族要求的毒液,也听之任之。
可背地里,父亲却与她说……
找个机会,除掉你那个堂妹。
她是如今的翡萨烈,唯一会危害到你地位之人。
赫蓓侬答应了,可转身离去前,她看到父亲眼中一闪而过的猩红。
她…下不去手。
年轻一代,她天赋略次于坎特蕾拉,但年纪来看,却是长姐。
四五六岁的年纪,其他来到主家的小翡萨烈,会甜甜的叫她堂姐,叫她姐姐。
或是遇到委屈,被毒物侵蚀的浑身是伤,会哭哭啼啼来她怀中寻求安慰,会撒娇要她帮忙,争她偶尔外出带回的奶糖。
但坎特蕾拉不会。
她好像从小就喜欢一个人待着,要么静静捧着书看,要么一个人坐在房间,透过狭小的窗口看着外面昏暗的天空发呆。
她眼中究竟在看着什么呢?
明明年长了坎特蕾拉六岁,赫蓓侬却始终无法猜到前者眼中所注视之物。
直到今天。
她全力催动着血脉中的共鸣能力,感到自己仿佛一条被塞入榨汁机的甘蔗,一点点被压扁碾碎,直到最后一滴汁水也被剥夺。
可她并不痛苦,甚至脸上的笑容都轻松了几分。
身体的知觉在一点点失去,力气也一点点被剥夺,可她好像看到坎特蕾拉眼中之物了。
“堂妹…”她温和的笑了一下,周身涌起的淡色光芒渐渐衰弱,抬起手好像想要摸一下坎特蕾拉的头发。
“家族古籍有过记载,接受岁主传承之人,拔出圣剑,需要忍受万般苦楚,竭尽全身之力。”
“堂妹先前为助姐妹捕获猎物,已是消耗巨大。若凭这样的状态接受祂之伟力,恐怕十死无生。”
坎特蕾拉眸光震颤,却在这股温和而霸道的力量下,死死咬住嘴唇,不发一言。
“我将血脉中的力量,尽数转接予堂妹。”
“还望堂妹日后……”
恍惚间在眼前浮现出妹妹们幼时笑颜,赫蓓侬微微垂下了眸,指尖最终停在坎特蕾拉肩侧,展颜一笑。
“对了,堂妹本就会那么做。”
此言落下,她双眸一闭,紧接着便瘫软下去。
坎特蕾拉立即扶住了赫蓓侬,感受到她体内生机逐渐散去,嘴唇微微颤抖。
可转瞬,她猛然扭头望向平台上的圣剑,眼中决然非常。
她努力扛起赫蓓侬,带着她走到台上,毅然决然的伸手,握住剑柄,猛的向上一提!
刹那间,风云变幻,异变徒起!
整个房间的地面忽然翻涌出漆黑的潮水,一道阴郁的身影亦是从潮水中升起。
安妮丝,或者说利维亚坦。
她阴冷注视着坎特蕾拉,嘴角勾起狞漠的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