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听到一丝细微的声音自右后方传来，她谨慎的看过去，那里站着两个身穿黑衣的人。
她吓的一下子靠到门上，手紧紧抓着门窗，指甲都无意识捅破了窗纸。
心中是止不住的猜测，那四个黑衣人她看着飞出去的，又是怎么回来的？
来杀她灭口的吗？
赵九笙出声安抚，“夫人莫怕。”
熟悉的嗓音让江黎梦瞬间驱散了心头的恐慌，“你是，赵太医？”
她小心走近两步，“你为何来此？为何？这副打扮？”
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深夜穿着夜行衣闯入别人私宅，不是来行窃，便是来杀人。
江黎梦虽已知晓赵九笙可能不会杀她，却也忧心大晚上来不是什么好事。
赵九笙直接切入正题，“刑部很快就会查到你头上来。”
江黎梦犹豫了一瞬，看着赵九笙那双清澈澄明的眼，她心念一动，坚定的开口，“不，我没有任何理由害他，我无亲生孩儿，他是我的夫君，也是我余生的依仗。”
赵九笙眉宇轻扬：“你的嬷嬷，婢女都因他而死，你不恨不怨？”
江黎梦从善如流的答：“我恨，我怨，可我杀夫就不是作恶了吗？我只是个妇道人家，我又不懂那些药啊毒啊什么的，哪里会害自己夫君。”
赵九笙：“你不懂药，自有懂药之人。”
江黎梦：“我夫君是工部尚书，我如今是尚书夫人，走哪里旁人都会高看我一眼，我会这么蠢，杀害自己夫君？”
赵九笙：“你不受父母疼爱，你的陪嫁丫环，嬷嬷对你来说更甚家人，她们被任瀚害死，为了她们，你怎会下不去手？”
江黎梦冷哼一声，眼底带着讥讽，“为了她们，抛弃荣华富贵？抛下工部尚书夫人的头衔？”
“我不蠢的，为了三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能被其他婢女嬷嬷取代的三个人杀夫，我得有多蠢？”
“女子嫁人所图无非有个依靠，我把自己后路断了，等同于自杀，我为何要这么做？”
是的，没有人会相信她为了三个丫环嬷嬷去杀害自己为官的夫君，也不会相信她在权势富贵面前，会选择那三个与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赵九笙对她的回答是满意的，但刑部可不会只问这些，“任瀚活着，对你而言也是很痛苦的事，你身上的伤无一不是他所带来的。”
“他活着一天，你就会被他羞辱殴打伤害，直至你承受不住那一日。”
江黎梦拢了拢手臂，“打我时我是怨的，可之后他又会同我讲道理，是何处错了。我的伤也是他亲自给我包扎用药的，我与他成亲数载，我未能给他生下一儿半女，他从未因此苛责我，休妻，我心中有愧。”
“他若厌弃我，大可以我犯了七出之条的无子休妻，旁人也不会非议他。他有好的前途，庶子女也可以由我选来亲自养育，我又有何不满的？”
是啊，这般生活，谁不说一句好，谁会觉得她会杀夫呢？
可谁又能想到外面人人称赞的尚书大人，背地里是个恶魔呢？
他不仅仅只是动手打她，还摧毁她的意志力。
明知她们三个对她有多重要，还是要伤害，让她一人孤苦无依，只能依靠他。
最最恶心的是，事后任瀚还说那是因为他爱自己，他感觉不到她的爱，那是因为她的爱分给了她们。
他像驯服一条狗一样来驯服她，还说这是爱。
真是可笑。
他分明就是在为自己的恶找理由，一旦冠上爱的名义，所有的伤害就有了出处，要让她原谅接受。
她不原谅，也不承认这是爱。
这是掌控跟自私恶毒的表现，这种男人就该死。
赵九笙听着她的回答，也看到了她眼底的情绪。
在回答时江黎梦言行跟眼里泄露的情绪是一致的，沉默的时候，眼底的恨还是泄露出来了。
“夫人既没有杀夫，那便请你一直坚定你的回答。”
即使任瀚如何该死，律法上江黎梦都没有杀任瀚的权利。
即使暴露出来江黎梦是如何的凄惨，都要遭受牢狱之灾。
与其把真相公布于众让江黎梦得到不公的审判，还不如咬死不认。
于朝堂而言，此事恶劣，江黎梦杀的是朝廷命官，打了朝廷的脸面，所以江黎梦是无论如何也要死的。
这件事认了就是威胁，是把柄，于谁都不能说。
但此案死的有两人，小厮是被吓死，因此无太多调查，都专注于查任瀚之死了。
江黎梦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重重点了下头。
“那名被吓死的小厮是什么情况？”
江黎梦苦笑一声，“他不无辜，这是一座吃人的府邸。”
“他也不是什么打理杂务的小厮，他是任瀚手底下用的最称心的狗。”
江黎梦眼底满是阴霾，“就是他出的主意，把我那两个妹妹给祸害了，他怎么就不该死呢？”
“他每日嗅着他主人身上的香，再配以他爱喝的酒，不知怎的也患上了轻微的心疾，自是不经吓。”
江黎梦神情似笑非笑，打不死她，就要做好被她反杀的准备。
她是个活生生的人，有痴嗔怨恨怒，她做不到忘记她们的死，她就要为她们报仇，为自己争取一个全新的活法。
大仇得报之时，她只恨自己用药不精，才让任瀚活了这么久，一次的量用的极少，唯恐被察觉。
她恨自己若能够再聪明一些，或是会些拳脚，就直接捅死那个畜生，再伪造入室杀人了。
被赵九笙说穿，她没有恼怒，也有些疑惑，心知她杀了任瀚，赵九笙还愿意过来帮她，不揭穿她？
“姑娘不认为杀人者该死？”她试探的问出口。
知道她杀了人，不揭穿，包庇她，还来告诉她绝不承认。
赵九笙缓缓走近她，那双眸子在夜里看起来更加明净，仿佛能看穿人心似的。
“那么在任瀚没死的时候，他害死你婢女嬷嬷，凌虐你的事上诉公堂，你能胜诉吗？任瀚会为她们三人偿命吗？”
不会，江黎梦在心中做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