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方回的问题，钱树明摇着头笑了起来，很不屑的样子。
方回皱眉：“笑什么？”
“笑你无知。”
“......”
“就这，还全国高考断崖式第一？”钱树明说完，又摇了摇头。
方回看着他，说：“你直接回答。”
“急什么？”钱树明闲适的翘起二郎腿，轻声道，“你自己也说了，‘正常情况’下，才会觉得陌生。”
“你的情况正常吗？”
“植物人躺了10年，一觉醒过来，身体瘦得跟鬼一样。”
“我没说错吧？”
“......”
钱树明打量着方回的表情，见他没反驳，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笑起来，又说：“从肌肉萎缩到痊愈，是个漫长且不经意的过程，这么久以来，身体一点点的变化，你的大脑早就认可这具身体了。”
“你懂心理学，大脑会欺骗宿主——这个冷知识你不陌生吧？”
“如何，这个回答，还让你满意吗？”
“......”
沉默许久，方回点头。
“你手里有没有曾敏的把柄？”
“如果有，还用找你？”钱树明沉下脸，“别再问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了，这只会让我感觉，自己找了个愚蠢的帮凶！”
方回皱了皱眉：“没有把柄，那你让我怎么做，才能让她心甘情愿上你的床？”
“我这有个宝贝。”钱树明拉开抽屉，两根手指夹出一包药，送到方回面前，“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方回唇线拉平，许久，接过这包药：“今晚我找个理由，把她约出来吃饭。”
“这才对嘛。”钱树明脸色缓和，笑了起来。
方回突然上前一步，压着声音说：“钱树明，我什么都不想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个真相，只想知道是谁害我，这件事情，如果你敢骗我……”
钱树明举起双手：“我又不是傻逼，怎么敢在这件事上骗你？”
“放心。”
他拍拍方回的胳膊，笑道：“等事情办成，我就把我知道的、所有的事情，全部告诉你……另外，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共享曾敏的初夜。”
“没兴趣。”
方回扔下一句话，转身往外面走。
药包紧紧的攥在手里，思路在‘作恶’和‘不作恶’之间反复横跳。
所以，真的要为了真相，置曾敏于不顾吗？
一个巴掌拍不响。
曾敏要真是清高，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钱树明的办公室里？现在才刚刚早上6点。
可是，她有可能受了钱树明的威胁，今天早上才会来到这间办公室。
嗯。
那又如何？
自己追查了那么久的真相，为之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最后竟然就得到一个那么匪夷所思的答案。
换脑。
难道这不可笑？
难道自己就不可怜？
如果爸妈真的用他的身体换了钱，难道自己就不无辜了？
自己无辜，就要伤害别人吗？孔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
曹操还曰‘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呢’。
脑海中的想法一个接着一个、乱糟糟的出现，方回紧紧攥着药包，最后，十分艰难的做了决定，将药包揣进了口袋里。
雨还在下。
方回站在教学楼门口，戴上帽子，准备先回宿舍休息一下。
曾敏的话，晚上再约她出来吃饭。
今天是周六，没课，方回不想动，就从白天一直躺到天黑。
晚上快6点时，雨势渐小，但还没停。
天空阴沉沉的，叫人心里烦躁。
张静怡在电话里说今天要来，可都这么时间了还没有消息，联想到今天大雨，应该是航班推迟了吧。
航班推迟，也不发个消息说一声。
方回拿起手机，找到曾敏的头像，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约她去校外吃饭。
等她回复的时间，又点开和张静怡的聊天框，缓缓打了几个字。
【怎么没来？】
手指按在发送键上，方回又想起了曾敏，今晚害了这个小姑娘后，自己就是犯人了，一个犯人……让张静怡跟着担惊受怕、吃苦受累吗？
嗡！
【曾敏：好。】
手机震了下，曾敏回了消息。
方回抿着嘴，挪开按在发送键上的手指，之后将那四个字全部删除。
又点开张静怡的头像，在页面上点了几下，跳出来一个提示框。
【删除张静怡】
【将联系人“张静怡”删除，将同时删除与该联系人的聊天记录】
【取消】\/【删除】
“......”
沉默片刻，方回点了【取消】。
先这样吧。
这段时间想的事情太多了，方回不想再去想这些事情了。
给曾敏回了个信，定好吃饭的地方，便换衣服下了床。
刚拉开宿舍门，方回就吓了一跳。
只见一个穿着黑色雨衣，全身都在滴水的人站在门口。
走廊昏暗，看不清这人的脸。
乍然间雷光闪过，也就只能看清这人正滴着水的下巴。
他两只手都藏在雨衣宽大的袖口中，就这么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盯着方回。
方回四处环顾，走廊里没人，咽了口唾沫，缓缓上前。
靠近一看，原来是许库。
“......”
“站这儿干嘛？”方回警惕的退回来。
许库缓缓举起手。
提着个饭盒。
“吃饭。”
“......”
“在门口吃饭？”方回又退了一步。
许库突然上前，进了宿舍，说道：“刚要开门，你就开了。”
“那你吃吧。”
方回绕开许库，贴着墙走出宿舍，站到门外，才堪堪松了口气。
许库已脱了雨衣，也不开灯，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在桌前拆着塑料袋，闻言转过头，嘴角大大的扬起一个弧度。
“你去哪儿？”
方回的目光穿过窄窄的门框，昏暗中，只能看到许库的一个模糊的身影，隐隐约约中，也能感觉到对方脸上这个突然出现的笑容。
他咽了口唾沫，反问：“你今天话有点多？”
“嗯。”
许库又笑了笑，终于拆开了塑料袋。
这时，方回的手机震了几下，曾敏发来消息又在催了。
想起还要去害个人，方回迟疑的收回目光。
片刻。
举着伞走进雨里。
今晚之后，就是罪犯了……
值吗？
方回看了眼天空，还是阴沉沉的，心里的迷雾就像这些乌云一样多。
或许，应该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