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N省？”她一颗心提了起来。
车祸。
N省。
两个词，在她脑海中回荡。
她心跳空了一拍，喃喃道：“还有，一生无法释怀的画面吗……”
“就是你想的那样。”张红霞苦笑了声，“方回的亲生父母，开车，撞死了你一家人。”
“......”
“不可能！”方回看了眼愣愣出神的张静怡，转而厉声质问张红霞，“你还是要害我，还是要害我对不对！你见不得我好？”
“N省医院里有你的病例档案，那边交通队里也有当年那场事故的记录，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查。”张红霞悲悯的望着方回，“这就是你苦苦寻找的真相。”
“他爸妈”，张静怡腿一软，险些跌倒，一旁的方回扶住她，她用力抽出手，眼眶泛红，“他爸妈，撞死了我爸妈？”
张红霞点头：“是。”
“哈哈。”
张静怡笑了一声，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大概是觉得，在这情景下的自己过于狼狈，所以要掩饰一下。
脑子乱糟糟的，张静怡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就走到了病房外面。四周的世界好像在旋转，周遭每一个人，好像都在用鄙夷的眼神打量她。
我爱上了一个，我杀父仇人的儿子？爸妈和妹妹的遗照就放在家里，我还整天和方回卿卿我我，做了那些羞耻的事。
我真该死，我不是人。
“静怡！”
身后好像有人在喊，张静怡愣愣的停下，回头一看才发现方回追了上来。
方回握住她手，深吸一口气：“不久前，张红霞才对我下了杀手，刚刚那些话，很可能是骗我们的，你要冷静点。”
“我知道，我......我很冷静。”张静怡用力，把自己的手，从他掌心中抽出来，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我在这儿休息一下。”
方回手里空落落的，心里也空落落的，不禁质疑自己，为什么要死缠不休的往下追问。
可转念一想，刚才那样的情况，自己怎么可能会不追问？
“你先回去吧。”怕方回担心，张静怡想笑了笑，露出的笑容却格外惨白，她说，“张红霞还没交代完，你先回去听。”
“我在这儿陪你。”
“不用。”张静怡脱口而出，片刻，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快了，怕会伤到方回的心。她摇摇头，“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
“真的，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张静怡说完，再也支撑不住，十分疲倦的闭上眼睛。眼角，两行泪落了下来。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哪怕张红霞说的都是真的，当年那场车祸，也和方回没有任何关系。
可。
最难过的就在这里。
她要怎么做，才能心安理得的，和杀父仇人的儿子在一起呢？
如果不在一起，又要怎么做，才能让同为受害者的方回安心呢？
命运为什么总是要这样捉弄每一个人？把人逼到一条路上，往前是悬崖，往后也是悬崖，还让人选一个跳下去。
你问命运：跳哪个比较好？
命运说：
孩子，我也不知道。
张静怡擦了擦泪，见方回还站在面前，便深吸了一口气，强调道：“我没骗你，你让我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吧，好吗？求你了。”
“那你”，方回想起，当年在张静怡床头上，见到的那把刀，咽了口唾沫，“那你要好好的。”
“嗯。”
“......我先回去了？”
“嗯。”
“你待在这儿别乱走，然后，你把电话接起来，我一直和你联系着。”
“嗯。”
张静怡这才注意到，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响，她接通后，冲方回点了点头。
方回几经纠结，往前走了几步，又看她一眼，才推开病房门。
房间中的气氛稍显沉闷。
孙爱问方回：“她怎么样了？”
“不太好。”
方回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能怎么办呢？他能怎么办呢？换任何一个人来，能怎么办呢？有什么办法？
他追查真相，掉入真凶精心设计的圈套。
后来，他听了钱树明的建议，决定为了生活而装作糊涂。
然后张红霞给他一刀。
再后来，就今天，在病房里，张红霞一定要让他离开病房才肯开口。
面对这近乎历史重演的情况，方回当然要留在病房里。
却没想到，自己是因为一场车祸才变成的植物人。
而恰恰是这场车祸，杀死了张静怡的父母和妹妹，让她十年来孤身一人，变得悲观、变得不幸……
方回用力吐了口气，走到病床前，死盯着躺在上面的张红霞。
“那我爸妈呢？”
“在那场车祸里，死了。”张红霞说着，回忆道，“04年你刚高考完，你爸妈带你去N省旅游，半路上却下起了大雨。”
“你们在高速路上，汽车突然打滑，直直的撞上旁边的车。”
“好巧不巧，就是张静怡那一家。”
“......”
大雨天，高速路。
某个瞬间，方回恍惚了下，脑子刺痛，却仿佛看到自己被夹在车厢里。
前面副驾驶上，是被汽车摆件射穿脖子，大口大口拼命吸气，却只能吐出一口口血沫，接近窒息的母亲。
驾驶位上，是卡在安全气囊里动弹不得，同样无法呼吸的父亲。
他自己则卡在后面动弹不得，扭头往外看，看到一辆燃烧着大火的、翻了的汽车，车旁，张静怡哭嚎着，抱着一个脖子扭曲的女童。
她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随着一阵阵雷鸣响彻，她幽咽的哭嚎声传遍四周。
“我好像，想起来了。”
方回眼眶微微发热，问周兰：“你们，后来是你们领养了我？我是说，我变成植物人之后。”
周兰点点头，解释道：“其实我不叫张红霞，你亲生父母就叫‘方大强’和‘张红霞’，我叫周兰，我老公叫陈建树。”
“周兰，陈建树。”方回念着这两个名字，心中不知是什么感受。
周兰叹了口气，下一秒，突然说出一件，让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