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宇陵一怔，而后眯眼道：“莫非公子看不上犬女？”
“在下暂时没有成家的想法。”
又是一句生硬的回绝。
“……”
被直截了当的拒绝两次，江宇陵也不好再提，只想着等见到江离雪，问问她的想法之后再做打算。
于是，他话题一转，望向远方的山坡上乌压压的一群人。
那是洛兰派来镇压他们的军队。
“壁落城地处开阔地带，易攻难守，对方又来势汹汹，以末将之见，不如暂且退去，退到我染国境内扎营，待后方补齐新的兵马，再一鼓作气攻过来。”
闻言，段焱烨轻轻摇了摇头。
“公子何意？”
“没必要退。”他淡然开口，带着浑然天成的上位者气息，那胸有成竹的自信让江宇陵觉得仿佛正在面圣，甚至大殿下都未曾让他有过这种感觉。
此人不简单呐。
江宇陵眼光毒辣，方才蠢蠢欲动的心思立马收了回去。
若把女儿许给这种人，恐非良配。
“他们人数比我们多，粮草的消耗也十分庞大，据我所知，洛兰的天子此次并未给他们配足粮草，我们占据高点，只要守住这里，再截断后方补给，就能和他们打一场消耗战。”
“若是先退一步，则反过来攻打壁落城的人换成我方，率先丢弃现有的优势，反倒不妥。”
而击退先遣部队后，他们反应不及，朝中紊乱，再加上连赢两仗，一是士气上涨，其次有足量的将士储备，之后再一路平推，就非常顺畅了。
他没有告诉厉亦褚江宇陵，但后两者都认为，壁落城背靠染国，有退路，然实际上，是背靠染国和炆胜国。
他们不是有退路，而是有着源源不断的将士和粮草储备。
此战，他们必赢。
当然，若是赢不了，他也做了两手准备。
江宇陵一寻思，好像还真是这样，他摸了摸脑袋，有些窘迫的笑笑，“唉，想不到我熟读二十年兵书，实战起来竟比不上一个小毛娃娃，真是英雄出少年呐！”
“将军过誉了，在下也只是纸上谈兵，到底结果如何，只有打过才知道。”
“放心罢！”江宇陵拍着胸脯，中气十足的保证道：“论出谋划策，末将可能稍逊一筹，但若谈及战斗，宇陵敢称第二，未尝敢有人能称第一！”
他等了二十年才换来这个大显身手的机会，可不能白白浪费。
上次打进来，壁落城的这些家伙连抵挡都没怎么抵挡就投降了，当真杀的索然无味。
谈好下一步计划，江宇陵跟俩人拱手道别，最后看了眼旁边那个一语不发的银发男子，转身走了。
“上兵伐谋，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待他走后，男人总算笑着开口：“你倒是把兵书看的很熟嘛。”
“想要有一番作为，必得付出百倍努力。”段焱烨语气淡淡。
“呵。”
银发男子轻笑一声，视线转到江宇陵的背影上。
“方才这位将军真是孔武有力、四肢发达，我还从未用过这种丹引，若是拿来炼丹，想必能炼出一炉上品。”
段焱烨没有接话。
“啊，近日真的很缺材料呢，或许可以用壁落城的战俘？烨儿，你总不会善心大发，想着把这些人放回去吧？”
“师傅。”听到这，段焱烨皱了皱眉，有些不满的看了男人一眼，道：“宫里那么多人还不够您用的么？之前我回去，那么多人都被你……”
“烨儿，”闵奕子爱抚般摸了摸段焱烨的头，温柔的笑笑，口中说出的话语却残忍无比，“我杀的那些人都对你有害呀，只有扫除他们，你的成王之路才会更加顺畅。”
“别忘了，你是最终要一统霄黎大陆的人。”
“我……”
段焱烨咬了咬下唇，垂着头不再言语，闵奕子满意的笑了笑，正当他以为段焱烨不会说什么时，下一瞬，笑容僵在脸上。
“那些人还是先放一放吧，师傅，暂时用家畜作为丹引……”
“烨儿。”
闵奕子的声音冷了下来，狭长的眼睛近乎眯成一条线。
“你以前从来不会忤逆师傅。”
“在洛兰的这一年，你遇见了什么人？”
“或者说，是什么事，让你改变了想法？”
“你不再想报仇，杀掉那些曾经欺辱过你的人，灭掉七国，称霸整个大陆了么？”
随着闵奕子接连不断的疑问砸下，一道优雅高贵的身影浮现在他脑中，段焱烨愣怔一瞬，选了个最能回答的问题：
“三弟四弟已经没有能力再与我争夺皇位，大皇兄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甚至父皇也……”
他说着，抬头看了看闵奕子，剩下的一切都在不言中。
“所以呢？”后者冷冷睨着他，“所以你满足了，满意了，你的野心就只有这样，到此为止了吗？”
“当然不……”
段焱烨叹了口气。
“师傅，与我对弈一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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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很小的时候起，每当他开始茫然，就会从棋局中寻求答案。
壁落城已经被他们清理过，街上空无一人。
俩人从城墙上走下，来到曾经是知府所住的地方，在一个幽静雅致的屋子中相对而坐。
一个时辰过去。
“嗯，不错。”眼见败局已定，闵奕子丢下手中黑子，夸赞道：“是师傅输了。烨儿，你的棋艺还是如此高超，能在棋的造诣上赢过你，放眼整个大陆，想必也找不出五指之数。”
“师傅……”
段焱烨低下头，神色复杂，好半晌才道：
“我，输给了一个人……”
“哦？”
闻言，闵奕子来了兴致。
“是谁，竟能战胜你？”
段焱烨不言。
见他不答，闵奕子轻笑一声，望向窗外，再次给他灌输思想：
“棋的胜负永远不在棋局之内。”
“这茫茫天下，才是你真正的战场。”
看着男人如往常一样信赖的神情，段焱烨攥着拳头，紧咬下唇。
可若我……
在棋局之外也输给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