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内侍备好钓竿、毡毯、胡床、木桶以及鱼饵。
一行人分散开来,环绕华清池盘膝而坐。
高楷自是坐在主位,王寅虎在旁侍立,奉上瓜果,左手边,杨烨聚精会神、目不斜视。右手边,张建兆却东张西望,不知盘算什么。
王寅虎眼尖,悄声道:“陛下,奴婢瞧见,豫国公偷偷把鱼饵换了,似乎另有准备。”
高楷嘴角一翘,张建兆所说诀窍,十有八九便是他自制鱼饵。
却不知,效果如何。
让人意想不到,这鱼饵竟如磁铁一般,把一条条鱼吸了过来。
不过片刻,张建兆手中钓竿一沉,他面露喜色,一抬手,一条两斤重大鲤鱼活蹦乱跳,被他丢入木桶。
这还不算完,一条又一条大鱼争先恐后上钩,众人只见他挥杆、收杆、抛鱼,整个流程一气呵成,根本停不下来。
群臣看一眼自己木桶,一律空空如也,忍不住纳闷,豫国公今日撞了大运不成?
若非陛下口谕,不能随意走动,干扰他人,一个个早就忍不住去一探究竟。
高楷亦然好奇,这什么鱼饵,如此灵验?
王寅虎察言观色,悄然走向张建兆,低声道:“豫国公,可不能让陛下空手而归。”
张建兆点了点头,环顾左右,见无人注意,飞速把一角小包塞入他手中。
“诀窍便是这鱼饵。”
王寅虎心领神会,把小包揣进袖子,悄然回返。
高楷拿起一枚饵料,嗅了嗅,笑道:“酒米加油枯?”
这倒是别出心裁!
难怪张建兆收获颇丰,鱼儿吃了他这鱼饵,必然津津有味,聚在他身前逗留不走,即便游走了,也忍不住回来。
正如人一样,习惯山珍海味,哪还吃得下粗茶淡饭。
这一小小“诀窍”,把大部分鱼都勾走了。
“跟他说一声,这奇思妙想可得保密。”高楷笑了笑。
“是!”王寅虎连忙照办。
这一场比试,从辰时直到下午,方才结束。
王寅虎带着一众宦官,一一统计。却不防,张建兆趁人不注意,偷偷把一大半鱼,倒入高楷桶中。
高楷神色玩味,却并未制止。
不多时,统计完毕,他这个皇帝高居第一,张建兆第二,杨烨第三,李元崇、郭恪屈居末尾。
张建兆得意洋洋:“论钓鱼之术,除了陛下,还得是我位居第一。”
郭恪纳闷:“你究竟有何诀窍?”
李元崇心如明镜,却并未说破,只道:“华清池中鱼,平日里寂寥,今日,倒是迎来一顿佳肴。”
张建兆大笑:“愿赌服输,快出钱。”
原来,他们兄弟三人约定,赢者通吃,输者罚钱。
李元崇、郭恪自不会赖账,各出十枚金制开元通宝——此乃高楷御赐,寻常难得一见。
杨烨笑道:“他这五大三粗的模样,平日里,鱼儿早就吓跑了。”
“没想到,今天倒是赚得盆满钵满。”
高楷嘴角一勾:“山人自有妙计!”
钓完鱼,君臣前去泡温泉,洗去一身疲乏。
正谈笑时,唐检奉上一则军情,许晋兵分两路,乘胜追击,直取伏俟城。
王景略皱眉:“这是否太过冒险?”
“宜将剩勇追穷寇。”李元崇摇头,“不能给敌人喘息之机。”
高楷赞同:“有许晋领兵,朕可高枕无忧。”
“我们远在长安,不知吐谷浑具体战况,就不必指手画脚了。”
“是!”
……
南诏国,太和城。春光明媚,黄莺出谷,紫燕来巢。
美景近在眼前,罗阁凤却无心观赏,只觉恼火。
“一而再、再而三逼迫,他究竟想干什么?”
自从他投靠吐蕃,刚开始,尚且一派和气。然而,不过半年,赞普便原形毕露。
不光屡次向南诏国征收重税,更强夺险要地域修建堡垒。
最让人无法忍受,赞普强行摊派,让他点齐兵马,远赴吐谷浑助战。
此事一出,登时引发怨言。
这时节,劳师远征可不是开玩笑,十有八九一去不回,就此埋骨他乡。
南诏国历经战乱,刚平定不久,本就民生凋敝,急需休养生息,怎愿召集兵马,为别国浴血厮杀?
郭旭不动声色:“兴许,赞普有何难处……”
“他有什么难处?”罗阁凤冷笑,“只不过欲壑难填,强占吐谷浑,又威逼秦国。”
“引来秦军压境,大将败逃,有前功尽弃之兆。”
郭旭恍然,雪域高原大部分不宜居住,地广人稀,吐蕃人口并不丰裕。
如今和大秦交战,自不愿耗损本国兵马,只让党项人、西羌人做马前卒。
奈何,这两族一一败退,挡不住秦军兵锋。
赞普得知,便把如意算盘打到南诏国身上。
难怪大王恼怒,身为一国之君,却任凭别国予取予求,叫人如何甘心?
念及此,郭旭佯装宽慰:“吐蕃只是暂时困顿,想必用不多久,便能击败秦军。”
罗阁凤冷哼:“尔东赞倒是足智多谋,和许晋相比,也不遑多让。”
“可惜,吞桑布扎、贡敦,空有几分武艺,却无谋略,只知一意孤行,迟早败亡。”
郭旭眸光一闪:“如此看来,吐蕃有败军之兆,吐谷浑疆土,迟早落入秦军手中。”
“赞普心高气傲,怎能咽下这口气?”
闻言,罗阁楼忧心忡忡:“他这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最为执拗。”
“纵然一时兵败,也会想方设法,报复回去。”
郭旭面色一变:“到那时,吐蕃对我南诏国盘剥,恐怕变本加厉,毫不顾忌。”
罗阁凤攥紧手掌,面沉如水。
郭旭叹了口气:“早知如此,倒不如投靠大秦。”
“大秦为中原王朝,奉行礼义,对藩属国并不苛求,反而礼尚往来,互市通商,不像吐蕃那么贪婪。”
罗阁凤心生悔意:“悔不听你之言。”
郭旭低声道:“大王,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不如转投大秦……”
罗阁凤摆了摆手,叹道:“吐蕃强盛,南诏国尚且弱小,不能贸然行事。”
否则,一旦秦帝不接纳,又得罪赞普,两边强邻虎视眈眈,让他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