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春正之前对着姜陌冷嘲热讽，挑逗他去与张褚炎翻脸，纯粹就是为了恶心他一下。
他早就知道了万道盟和烈阳门之间的那些龌龊勾当，也知道姜陌今天必定会向张褚炎低头认错，以此来换取一线生机。
无论如何，他都从未想过，姜陌竟然真的会如此的狂妄自大，如此的不知死活！
有那么一瞬间，钱春正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但是，他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疯子...这家伙，绝对是个疯子！”钱春正心中暗自说道，“狂妄自大，也要有个限度！他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吗？！”
都说所谓修士，求的是念头通达，快意恩仇。
一剑在手，恩怨分明，不平则鸣。
不畏强权，不惧鬼神，只凭本心行事。
纵然身死道消，亦要斩断心中执念，不留遗憾于天地之间。
这番话，说起来豪迈，听起来热血，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过去这么多年，玄黄界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追求此生无悔的豪杰。
他们敢于蔑视万道盟的森严戒律，袭杀仇敌；他们敢于诛灭受强者庇护的名门弟子，拔剑而起，杀伐决断，从不瞻前顾后。
这些人的名字，或多或少都曾在玄黄界的历史长河中留下过一抹痕迹，有的甚至成为了传说，被后人津津乐道。
但是，从来没有人像姜陌这么疯狂！
那些所谓的“豪杰”，面对强敌之时，固然敢于亮剑，但他们也并非全然不顾生死。
他们之所以敢无视万道盟的规条，暗中袭杀，是因为他们有把握全身而退，或是有深厚的背景，令万道盟投鼠忌器，不敢深究。
他们之所以敢诛杀那些有强者护佑的名门弟子，是因为他们算准了对方不敢轻易掀起宗门大战，亦或是有自信在对方尚未做出反应之前，便将一切做绝。
他们看似行事果决，不计后果，实则心中自有一番计较，暗自权衡着其中的利害。
说到底，他们所追求的，不过是“有所取舍”的快意，而非“飞蛾扑火”般的愚行。
当敌我实力悬殊，宛如云泥之别时，他们或许会心有不甘，或许会暂时蛰伏，静待时机，甚至会采取暗算、围攻等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但绝不敢当面锣对面鼓地叫嚣！
因为他们都明白一个道理：性命尚且不保，争的那一口气又有何用？
快意恩仇，并非让你去做明知必死的蠢事！
更不是让你像个傻子一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这姜陌以为自己是谁？
难道他觉得自己没输给天剑阁的殷玄逍，就此天下无敌了吗？
区区一个平手，就让他如此膨胀，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
他难道不知道元婴和化神的差距吗？
元婴期修士，虽然已经能够初步沟通天地灵气，甚至可以开宗立派，但在化神期大修士面前，依旧如同蝼蚁一般，不堪一击！
化神期，那是已经触摸到了一丝天地法则的门槛，举手投足之间，都蕴含着莫大的威能。
元婴与化神，看似只有一步之遥，实则却是天壤之别！
一个化神期大修士，可以轻易地碾压数十个，甚至数百个元婴期修士！
这之间的差距，根本不是什么天赋、资质、功法、法宝可以弥补的！
还是说，姜陌觉得张褚炎是什么善男信女，会因为他的勇气放过他？
荒谬！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在玄黄界，实力就是一切！
张褚炎是什么人？
他是烈阳门门主！
是云州西南这一带的霸主！是心狠手辣，杀伐果断的枭雄！
他会因为姜陌的几句狂言，反而心慈手软？
做梦！
他只会将姜陌碎尸万段，以此来维护自己的威严，震慑那些心怀不轨的宵小之辈！
“到底是太年轻了，不知道天高地厚！”钱春正心中冷笑。
在他看来，姜陌此举，无异于自寻死路。
钱春正甚至已经开始在脑海中想象着，姜陌被张褚炎一掌拍成肉泥的惨状。
青玄宗完了！
站在姜陌身边，眼见姜陌拔剑，言语更是狂悖到无以复加，赵当维只觉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几乎是瞬间就失去了思考能力。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姜陌...他...他竟然敢对张褚炎说出这样的话？！
这...这怎么可能？！
他不是已经和姜陌说好了吗？让他到时候服个软，认个错，走个过场！
然后自己再出面，将他带回万道盟，交给天剑阁处置...
这剧本，明明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啊！
怎么现在...全乱套了？！
姜陌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吗？！
那可是张褚炎！
烈阳门门主！
化神期大修士！
在云州西南这一亩三分地上，张褚炎就是天！
姜陌竟然敢如此挑衅他...这...这完全就是自寻死路！
紧随其后，赵当维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他完全无法理解姜陌的行为。
这...这不符合常理啊！
就算姜陌再怎么狂妄，再怎么自大，他也应该知道，自己和张褚炎之间的差距，如同云泥之别！
他现在最应该做的，是隐忍，是蛰伏，是等待时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一个疯子一样，冲上去送死！
这...这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说...姜陌他...真的疯了？
还是说...他有什么其他的依仗？
不可能啊！
绝对不可能！
赵当维拼命地在脑海中搜索着，试图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是，他越想越觉得迷茫，越想越觉得困惑。
他发现，自己根本就看不透姜陌，也猜不透他的想法。
当理智稍稍回归，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般，瞬间淹没了赵当维。
他怕了！
他真的怕了！
姜陌此举，不仅是自寻死路，更是将他，将万道盟，都推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
如果姜陌真死了，那他今天来之前跟盟主信誓旦旦说的那些算什么？
他跟天剑阁的那些长老们说的那些算什么？
他收的那些好处算什么？
天剑阁会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赵当维就忍不住浑身颤抖，冷汗直流。
他后悔了！
他真的后悔了！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趟这趟浑水！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相信姜陌！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赵当维只觉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