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进了小半日，四周景物依旧荒凉，但偶尔能看到一些人为开垦过的痕迹，甚至极远处有模糊的炊烟。
楚惜月主动承担了探路和辨别方向的责任，不时取出玉简地图与实际地貌比对，十分积极。
她刻意调整着步伐，让自己与苏九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显得过于疏远，也不会太过冒犯。
“师姐，你看那边山坳里的雾气，蕴含着淡淡的水元力，而且流动很有规律，不像是自然形成。会不会是附近有修士布下的警戒阵法，或者干脆就是某个小型聚居点？”
楚惜月指着远处，目光却在偷偷观察苏九鸢的反应。
经过这小半日的“润物细无声”，楚惜月发现苏九鸢虽然依旧清冷，但并非完全不近人情。
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用请教修行、探讨见闻的方式接近，她偶尔还是会回应的。
苏九鸢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道：“是‘水镜凇’，一种低阶迷阵，通常用来守护灵植园或小型村落。范围不大，威力也有限，只是障眼法。”
“原来是水镜凇！”
楚惜月眼睛一亮，“惜月只在古籍的阵法篇残卷里见过寥寥几句记载，没想到今日能亲眼见到实例！师姐真是见闻广博，一眼就能认出！”
她凑近了半步，声音压低了些，像是小女孩分享秘密般的语气：“师姐，你懂得好多呀！跟着你，感觉就像是带了一部活的修行百科全书！比我自己抱着那些枯燥的典籍啃要有意思多了！”
这恰到好处的恭维和带着点娇憨的语气，终于触动了苏九鸢冰封外壳下的几分涟漪。
苏九鸢侧头看了她一眼，阳光下，楚惜月那张明艳的脸上满是真诚的笑容，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不见了之前的半分敌意和算计。
或许是这直白又带着点孩子气的赞美让她有些意外，或许是楚惜月锲而不舍的“示好”终于起了一点效果，苏九鸢那万年不变的冰冷嘴角，极其细微地，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弧度极小，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若非楚惜月一直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她，根本无法捕捉。
但楚惜月捕捉到了！
她心中顿时一阵狂喜！
有效果！
果然！
这小丫头就是外冷内热，吃软不吃硬！
只要姿态放低，多夸夸她，拿出诚意来请教，她这层冰壳子迟早要被我融化！
楚惜月暗自得意，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和这位小师姐的相处之道。
只要顺着毛捋，这位实力强大但明显涉世未深的小师姐，还是很好“哄”的嘛！
然而，就在楚惜月内心给自己点赞的时候，苏九鸢的目光也正落在她的脸上。
那眼神深处有种...难以形容的意味。
不是厌恶，不是警惕，更不是被“哄”之后的欣喜或羞涩。
那眼神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洞悉？
就好像看穿了她所有的小心思，又似乎在看着别的什么，有种让楚惜月没来由有些心底发毛的古怪感。
奇怪......
她这眼神怎么回事？
楚惜月心头掠过几分疑惑，但很快被“成功攻略”的喜悦压了下去。
估计是还不习惯被人这么亲近吧？
嗯，一定是这样！
她决定趁热打铁，将话题引向自己最好奇的地方，同时也是进一步拉近关系的好机会。
“师姐，”楚惜月眨了眨眼，浓浓的好奇，“说起来，我一直在回想之前在芥子空间里的切磋...当然，是惜月自不量力了，”
她先自嘲了一句，放低姿态，“但我最好奇的是师姐你的战斗方式。”
苏九鸢看向她，示意她继续说。
楚惜月组织了一下语言，斟酌着问道：“我发现，师姐从始至终，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过‘防御’这件事。无论是面对我催动仙扇的全力一击，还是后来...”
“...呃，制住我的时候，师姐用的都是纯粹的、极致的攻击手段。那杆火土长枪，给我的感觉就是无坚不摧，一往无前，就好像世间没有什么值得你去防御。”
她微微倾身，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苏九鸢：“这是一种特殊的战斗理念吗？是绝对自信，相信自己的攻击能摧毁一切威胁？还是说...师姐掌握了某种更高深的法则运用，可以在攻击的同时，自然而然地化解掉对方的攻势？”
她顿了顿，又赶紧补充道：“惜月并非想要窥探师姐的秘密，只是...这种纯粹到极致的‘只攻不守’，实在让惜月感到震撼和好奇。这与我过去所学、所见的一切战斗方式都截然不同。”
她屏息凝神，期待着苏九鸢的回答，同时也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想要验证自己“拿捏住”对方性格的判断。
苏九鸢看着楚惜月那充满求知欲的眼神，沉默了片刻。
那抹几乎难以察觉的嘴角弧度早已消失不见。
她缓缓开口，有种理所当然的平淡：“防御？”
她咀嚼了一下这个词，然后微微摇头，眼神里那抹古怪的意味又浮现了出来。
“当你的力量足以碾碎一切阻碍时，防御...还有意义吗？”
“所谓攻防，不过是力量不足时的取巧之法。若一击便可定乾坤，又何须腾挪闪避，格挡招架？”
苏九鸢的目光再次落在楚惜月身上。
“等你真正站在足够高的地方，你就会明白。”
说完，她便不再言语，转过头去，继续看着前方的路。
楚惜月愣在原地，心头巨震。
苏九鸢的话语很简单，却蕴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霸道和...绝对的自信！
碾碎一切阻碍...防御便没有意义？
一击定乾坤，何须攻防？
这...这是何等狂傲！
却又何等贴合她之前战斗表现的理念！
她以为自己看懂了苏九鸢，以为她只是个实力强大但性子冷傲的小丫头。
可现在看来...
楚惜月看着苏九鸢那纤细、略显单薄的背影，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深不见底的距离感。
那不是修为上的差距，而是一种境界，一种眼界，一种生命层次上的...鸿沟。
她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