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献忠嘴唇嗫嚅。
送给陛下和叶先生？
叶先生是那位逆转乾坤，哪怕隔了千里之遥，手底下的两个兵就将他们逐渐起势的农民军打成猪头的叶铭叶先生？
说实话，对于这样的一个人物，张献忠真的没有什么恶感。
他听说的关于叶先生的每一件事，几乎都是为天下百姓。
如果能跟着叶先生做事，好像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当然，也有可能稍不注意就是万劫不复，毕竟那位叶先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而他的身份，是反贼。
万一秦良玉说的，是将他的头颅献给叶先生呢……
想到这，张献忠急忙说道：“草民唯愿以秦帅马首是瞻！”
秦良玉看穿了张献忠的小心思，嗤笑一声，“那先跟着本帅吧。”
张献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磕了三个响头，声泪俱下的说道：“秦帅救草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上刀山下火海，草民要是皱一下眉头，就是臣不忠不义，不仁不孝！”
秦良玉看着眼前的这年轻人，应该也就二十几岁，面容周正，说话又好听，脸上的笑容也就多了几分。
“这十数万人，依你之见，应当如何处置？”
张献忠知道这是他的一个机会，如果把握住，他就可以抱住秦良玉这一条大腿，如果把握不住，那他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他仔细思索良久，说道：“秦帅可缺钱粮？”
秦良玉摇了摇头，在西安依叶先生计，得了一百多万两，足够坚持很长时间了。
张献忠闻言，说道：“既然先生不缺粮，可以将这十数万人进行挑选，将其中的青壮挑选出来，剩余的，任由他们离开，亦或是遣送回乡都可。”
“草民得知，奢安势大，这些青壮本就是兵，有战斗力，虽然对付不了白杆兵，但是寻常士卒，大可以一战。”
张献忠自认为不是一个好人，但他向来重视兄弟。
因为自己的误判，以至于兄弟们误入险境，这是他的过错，如今有机会，他自然想要为兄弟们说两句。
哪怕这些话，没有说到秦帅的心坎上，他也必须要说。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些话，算是说到了秦良玉的心坎上。
秦良玉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按照你说的做。”
这些人造反，不是因为他们本身就坏，而是因为活不下去，只要给他们钱粮，给他们地，他们就不会造反。
事实确实如此，历史上杨鹤最开始去陕西，平定叛乱只用一招。
招抚。
你别搞了，我给你们钱，你们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非常有效果，陕西在很短的时间就平定了，各方反贼很快平定，都成为了杨鹤的兵。
但很快就不是了，因为杨鹤钱不多。
不能给钱，他们就又反了。
但如今，她有一百多万两，还有叶先生在背后支持，大可以将这些人吸纳。
搞出五万青壮，一人一月一两银子，一年也不过六十万两银子而已。
加以训练，平定奢安，将会更快。
何况叶先生已经说过了，剿抚并用，打的时候一定要打得狠，他们才会知晓，造反并不是一条出路。
抚的时候一定要抚得深入人心，他们才会知晓，放下武器才是唯一的生路，而且是一条好路。
大棒加枣，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张献忠松了口气，说实话，在场的很多士卒，对他都是非常怨恨的，他们都认为是因为他张献忠，所以他们才会遭到这样的处境。
但是秦帅愿意给他面子，愿意招抚，他就没那么招人记恨了。
这个恩，得记下，我张献忠有恩我十倍报之，有仇我百倍报之，向来如此。
“至于不是青壮的，也一并去到四川，本帅会在夔州府、顺庆府等地，找一处地方给他们安家。”
“土地、耕牛，都会有。”
“按照叶先生说的，三年免税。”
在场的许多人，都听到了秦良玉的话，他们一个个突然鼻子一酸，眼眶一红。
真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一开始以为是去天府之国享福，后来才晓得是去送死，但是兜兜转转，还是去享福。
当反贼有什么好的？
遇到卢阎王，遇到秦大帅，哪个是他们能对付的？
谁知道那位叶先生手底下，还有多少个卢阎王？多少个秦大帅？
有那位叶先生在，这大明看样子是亡不了了。
秦良玉说道：“武器全部收缴，所有人全部打散，以两百人为一队，本帅会让白杆兵盯着你们，如有异动，格杀勿论。”
“挑选青壮之事，到汉中之后再进行。”
自然没人有意见，也不敢有意见。
而没了武器的人，自然不会构成威胁，更何况是在这陈仓官道上？
这个时代，没人能在这个地方和白杆兵硬碰硬。
张献忠看着前方一地的尸体：“大帅，这些兄弟的尸体，能让我们挖个坑埋了吗？”
秦良玉摆了摆手，表示同意。
人多自然挖得快，很快就在官道不远处，挖了一个坑，张献忠让兄弟们将这上千具尸体扔到坑中，然后填土。
至于林中的尸体，自然无人去动，张献忠他们也不敢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
张献忠这个时候才知晓，先头的那些人，的确是和他预料的一样，跟白杆兵战了一场，这些边军精锐，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死了几百人之后，剩余的全部投降了。
每两百人，都有四名白杆兵押送，两前两后，向着汉中方向进发。
张献忠站在秦良玉身旁，数着有多少两百人队伍。
最后数了数，不到七百。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在这不算长的交锋时间里面，他们的人数，已经锐减到了不足十四万！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们就已经损失了一万多人！
他忍不住用余光看了看一旁的老妇人，面容明明看起来有些慈悲的，怎么这么狠？
最夸张的，是对方的战斗力，有些过于恐怖了！
张献忠不禁在想，如果真的一心想逃，而秦帅一心想要杀敌，等到陈仓的时候，哪怕那里没有卢阎王，他们又能剩下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