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噼里啪啦！”
瓶瓶罐罐被他扒拉得乱响，灰尘都扬了起来。
周晓没催，只冷眼看着。
他蹲下身，手指顺了顺锦鸡冰凉滑腻的羽毛。
肩上的苍鹰调整了一下爪子，在粗布衣服上发出轻微的“嚓”声，脑袋微微转动，盯着摊主翻找的背影。
过了半晌，摊主才灰头土脸地钻出来，手里捧着几个纸包和一个小瓷瓶。
“哥，您看……这是上好的‘云南白药’，止血最快！这个，‘活络膏’，消肿化瘀的，水性好，抹上凉飕飕的，透得快！还有这，几颗‘补气丸’，都是老药铺出来的……”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觑着周晓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小，显然是心疼这些压箱底的货。
周晓接过来，打开纸包闻了闻，又拔开瓷瓶塞子看了看膏体。
确实是好东西，带着浓重的草药气，是山里人认惯了的味道。
他不再多话，把东西仔细揣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
“走了。”
周晓站起身，拎着那只已经没了声息的锦鸡，转身就走。
苍鹰振翅，稳稳落回他肩头。
整个过程，他没再看那摊主一眼，仿佛刚才那场剑拔弩张从未发生。
摊主看着他干脆利落的背影，还有那只鹰锐利的侧影，双腿又是一软，这次是彻底瘫坐在了地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
医院。
消毒水的气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大壮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眼神却一直瞟着门口。
“吱呀——”
门被推开。
周晓带着一身风尘，肩上立着那只神骏的苍鹰，走了进来。
大壮眼睛瞬间就亮了，挣扎着想坐起来，扯动了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
“晓哥！你……你这是把山神请来了？”他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激动。
周晓几步走到床边，把怀里掏出的药包和瓷瓶往旁边一个小护士手里一塞。
“给他用上，快点。”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小护士接过东西，入手微沉，打开纸包，一股浓郁纯正的草药香气立刻散开。
她低头仔细看了看那药粉的色泽，又闻了闻那膏药的气味，动作顿了一下。
“这药……成色很足啊，特别是这‘活络膏’，配方挺地道的。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周晓没接话，只淡淡扫了护士一眼：“锦鸡换的，价钱管够。”
他话锋一转，下巴朝窗外点了点，声音没什么起伏：“不过，你们这地界看着可不怎么安生。”
病房里那股消毒水味儿，好像也跟着凝重了几分。
护士本来还想问问那药的来路，看周晓这态度，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好低头准备给大壮用药。
大壮咧着嘴，刚想再拍几句马屁，就看见周晓往椅子里一靠，整个人透着一股跑了长途的疲惫，眼神放空地瞅着天花板。
“这一趟，算是捡回条命。”周晓的声音有些发沉，“赶紧给老子把伤养利索了，再敢瞎折腾，看我怎么收拾你。”
大壮嘿嘿干笑两声，眼里的感激和敬畏揉在一块儿：“晓哥，您这本事……没您，我们哥几个这次真得撂那儿！”
话音刚落，周晓的耳朵却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走廊那头，有模糊的人影晃动，压低的说话声断断续续飘过来。
“……那小子……手够长的……这年头还能弄到这种货色……”
“……盯着点……别让他……”
后面的话听不清了，但那股子不怀好意的劲儿，顺着门缝钻了进来。
周晓靠在椅背上，一直半阖的眼睛倏地眯了起来。
麻烦找上门了。
病房里的空气似乎真的凉了几度。
肩上那只苍鹰也感觉到了什么，脑袋转了转，脖颈的羽毛微微炸开。
周晓没动，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不紧不慢，带着一种胸有成竹的笃定。
他脸上那点刚缓和下来的疲惫彻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心头发毛的冷静。
他抬手，在苍鹰背上顺了顺。
苍鹰会意，翅膀无声一振，轻巧地落到窗台上，锐利的眼睛锁定了走廊的方向。
“晓哥，咋回事？”大壮看这架势，心里咯噔一下，声音也跟着放轻了。
周晓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活动了一下筋骨，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吧”声。
“外面有几只苍蝇，闻着味儿跟过来了。”他声音不高，却冷得掉冰碴子，“你在屋里老实待着，哪儿都不准去。”
“我出去看看。”
大壮一把薅住他胳膊：“哎，晓哥！不成！外面那几个黑影儿看着就不是好人！你才跑一趟回来，累得够呛，可别再跟人动手了！”
周晓胳膊轻轻一挣，挣开了大壮的手。
“动什么手？那是没办法的最后一步，现在还用不着。”
他随手捞起床尾搭着的一件不知道谁的旧外套，往身上一套，扣子也没扣，宽大的布料把他大半个身形都遮掩了。
接着，他蹲下身，侧耳听了听门外的动静，又借着门缝往外扫了一眼。
走廊灯光忽明忽灭，映着几道人影晃动，鬼鬼祟祟。
压低的说话声断断续续，听不真切具体字眼，但那股子不怀好意的味儿，周晓这种常年在山里跟野兽打交道的人，鼻子灵得很。
“药看好了。”
他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猫着腰，身子一矮，哧溜一下就滑出了门缝，动作轻巧得像只狸猫。
转眼，人就没影了。
医院的走廊，尤其是在这种山沟沟里的小地方，到了晚上更是阴森。
日光灯管老化了，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光线惨白，照得墙皮斑驳脱落的地方，像一张张怪脸。
周晓整个人几乎是贴着墙根在走，脚底下没发出半点声音。
这功夫，是拿命在草原戈壁上跟狼虫虎豹周旋练出来的，什么时候是蛰伏的兔子，什么时候是扑食的猎豹，他心里门儿清。
很快，他就摸到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那是一个拐角，旁边是间堆杂物的废弃储藏室，门板都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