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听后,无奈一笑,连忙摆手:“着实不用,你别再提这事了。”
紧接着,孙嘉树看着陈平安继续道:“那好吧,等有时间我们去一趟老龙城城主府那里。”
“少城主符南华即将迎娶云林姜氏嫡女,现在那云林姜氏可是宝平州历史最悠久的豪族之一,所以最近可是热闹得很呢。”
陈平安摇头:“我还是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孙嘉树疑惑道:“怎么?这么热闹你不去看?而且还有免费的吃食,有些吃食可堪称极品。”
陈平安想了想开口道:“这么说也行,不过还是要悄悄的去,不能让符南华见到我。”
孙嘉树越发疑惑:“为何?”
陈平安坦然道:“我把他给揍了。”
孙嘉树一惊:“什么?你把他给揍了?”
紧接着,孙嘉树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似乎听到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当即哈哈大笑起来,对着陈平安竖起了大拇指。
“陈平安,你这可算是人中豪杰了,那符南华在我们这年轻一辈中,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他地位高,老城主自然也水涨船高。”
“现在你竟然把他给揍了,这事说出去,足够我在外头炫耀的,当然最重要的是,你把人家给揍了之后,还要去坐人家的船,你这真称得上是胆大妄为了,不过我就欣赏你这股劲!”
孙嘉树说到这里,便直接兴致勃勃地向陈平安问起:“你是怎么揍他的?符南华到底惹了你什么事?毕竟符南华在本地的名声,那可是年轻一辈里绝对顶尖的人物。”
“虽说我也曾和他一起喝过两顿酒、吃过一次饭,但那也只是酒肉之交而已。”
“符南华平时也带着几分傲气,称得上是盛气凌人,我们这些人平时没少受他的欺负,现在他既然被揍了,可真是大快人心!”
陈平安在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把揍符南华的经过,以及让符南华对他发誓的事,顺便还提到符南华的姐姐要找他麻烦、两人打赌的事情,都简单说了一遍。
不多久,孙嘉树看着陈平安,满是敬佩,说了一句:“堪称我辈之楷模!”
随即只见他哈哈笑了笑,直接给陈平安挥了挥手:“我现在要去见一些朋友,至于找灰尘药铺的事情,最晚今天晚上会有结果。”
陈平安听此,自然也是点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孙嘉树在说完后,身形一闪便快速离开。
陈平安此时看着那一望无际的油菜花田,田旁是普通的泥路,这景象让他不自觉地想到了家乡。
在这种环境下,陈平安的心莫名静了下来,他开始练习起六步走桩,每走一步便打上一拳。在这里,竟透着一种别样的意境。
不一会,他已来到一处依河而建的小村庄旁,村里有鸡有鸭,还飘着一股极其浓郁的烟火气。
陈平安没来由地停下打拳,望着眼前的景象,颇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就在这时,油菜田边突然走出一群穿着极为朴素的孩童。
看年纪,大都是上私塾的幼童,还有些更小的孩子。
他们走五六步便要晃悠一两下,喘几口气,接着喊着“前面的哥哥姐姐等等我”,然后继续跟上前去。
这群孩子中,有两个男孩走在最前面,他们手中各持一把由家中长辈打造出来的武器。
一把木剑,一把竹剑。
虽显得简陋,但大体已有剑形胚子。
两人走着走着,没来由地对视一眼,紧接着突然举起手中的剑,哈哈地对练起来。
他们过招时,每打一招便会哈哈喊一声。
这两个带头的小男孩偶尔也有失误,比如瞬间有个小男孩的手被打了一下,立刻有些红肿。但他很坚强,没有哭,被打之后反而趁机对着另一名小男孩反击了一下。
那名被反击的小男孩也眼眶微红,却咬牙忍住,继续寻找对方的破绽,又哈哈地对练起来,同时还慢慢憋足了一股狠劲。
陈平安见此情景,忽然笑了,心中暗道就这么打下去,他们该不会打着打着真上火,闹起真的来吧?
可就在陈平安这么想的时候,两个小男孩竟十分有默契地停了手,不再对打。
不知是知道再打下去会闹僵,他们又哈哈地对着旁边的油菜花和芦苇劈砍起来,顿时有一片油菜花和芦苇被砍倒,断枝残叶落在田埂上,倒添了几分孩童嬉闹的鲜活气。
后面跟着的那些年幼孩子,忍不住拍手称赞,连声喊着:“打得好!打得好!”
陈平安看着眼前的景象,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田里的油菜长势正好,还有些甜甜的庄稼点缀其间。
一旁的小孩们也注意到了他,面对陈平安这个生面孔,他们倒不怕生,只是多打量了两眼,便你一言我一语地结伴离开了。
最后留在这里的,一共有四个小孩。
最先主动搭话的是那个拿着竹剑的小孩,他一步三回头地望着陈平安,最终咬了咬牙,像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小跑着来到陈平安面前,用陈平安能听懂的宝瓶洲雅言问道:“这位大哥哥,你是外乡来的吧?是不是山上的神仙?会不会些拳脚功夫?是不是一个剑客呀?”
说到这儿,竹剑小孩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陈平安,满是期待。
陈平安简单思索后,开口回道:“算不上什么神仙,不过略懂一些拳脚,在江湖上也用过剑,只是算不上精通,勉强能说会些剑术罢了。”
竹剑小孩听到这话,眼神猛然一亮:“那你教教我可好?”
陈平安又笑了:“我教你,你就不担心我的剑法水平不高?”
小男孩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那有什么,至少你比我强啊!我还是个小孩,你总不能连我一个小孩都比不上吧?”
陈平安微微一愣,片刻后笑着回应:“你这小孩,倒还挺能言善辩。”
竹剑小孩嘻嘻一笑,语气带着几分小得意,话锋一转:“你到底是不是那种‘天天仗剑走天涯’的剑客?遇到天下不平事,都会路见不平、拔剑相助的那种?”
陈平安简单思索后,笑着回答:“看情况吧。”
小男孩听了,忍不住“切”了一声:“不像那些快意恩仇的侠义剑客嘛,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多好,还要看情况,这多不随心所欲啊。”
陈平安听了,也点点头,承认小男孩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随即陈平安话风一转,问道:“那你是不是见过真正的剑客?他们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一副侠义心肠,只要见到天下不平事、欺凌弱小的人,都会拔剑相助?”
竹剑小孩立刻重重点头,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这时,他身边那个脸蛋红扑扑的小女孩终于忍不住了,她凑到陈平安跟前,怯生生地开口:“这位大哥哥,你别听他胡言乱语!咱们这里最远的就是几十里外的集市,那儿也没有什么剑客,他都是骗人的,他根本没见过真正的剑客!”
小女孩话音刚落,旁边一个长得十分憨厚、大家都叫他“萝卜头”的小孩也连忙点头附和:“对呀对呀,我们私塾先生只给我们讲过一些关于剑客的诗词和故事,我们还买过一些小人书,只看过书上的画,从没见过真正的剑客。”
“不过私塾先生说,行侠仗义的剑客最厉害,所有坏人都打不过他们。”
剩下那个手持木剑、性子有些木讷的稍大些孩子,没跟着说话,只是站在一旁,眼神亮晶晶地望着陈平安,显然也在等着答案。
萝卜头和小女孩的话,让拿竹剑的小男孩像是被戳中了心事,立即不满地哼了哼。
他又看向另外三个伙伴,不服气道:“你们怎么知道我没见过?”
可话一出口,自己先没了底气,另外三个小孩也只是看着他,没接话。
竹剑小孩见瞒不住,索性破罐子破摔,转头又看向陈平安,厚着脸皮追问:“大哥哥,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剑客啊?要是真的,你展示下呗,让我们看看真正的剑客是什么样的!”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木剑小孩终于动了,他慢慢走到陈平安面前,憨憨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大哥哥,你能不能学那些大侠,耍一段剑术呀?”
“要是你能耍出来,还能把咱们村里那座桥砍出痕迹,我现在就给你磕个头,拜你为师!我其实也挺厉害的,到时候……也能跟你学本事。”
陈平安听到这话,再次忍不住笑了。
原本是被四个小孩围着问东问西,怎么突然就多了个要拜自己为师的?这展开倒有些出乎预料。
陈平安不知道的是,孙家祖宅所在的这方百里乡土,是老龙城着名的一处世外桃源。
这里居住的多是世代相传的普通百姓,性情淳朴,但也藏着一些高人坐镇,帮孙家紧盯着这方祖宅的风水。
只是在村民眼中,这些高人跟普通人没两样,即便见了面,也不知眼前是“神仙”。
此时,除了孙家祖宅的两位老人,还有一位在此隐居的樵夫、一位在此开枝散叶、子孙满堂的老人。
他们其实是真正的大修士,其中三个是金丹境,一个是元婴境。
四位大修士正汇聚在樵夫的茅舍之内,茅舍里有一个阵眼。
看似青年模样的樵夫在阵眼旁随手一挥,山中的云雾竟直接形成了一幅画卷,众人的视野也随之落在了陈平安和四个小孩相处的模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