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去年相比，今年的叶家格外热闹。沈诚和顾昀早早便收到邀请一起过年，中午贴完对联，叶姝和大宝分头行动，一个去书院接先生，另一个则去小贝家接小贝奶奶。
桌子旁边的人越来越多，尽管大家都没有血缘关系，气氛却比很多一大家子聚在一起还要热闹。
“新年快乐！”话多且碎的大宝，成了气氛担当，举起手中的米酒，饮着众人一同举杯。
“希望明年还是咱们几个一起过年！”大宝这一年来也成熟稳重了许多，去年的年夜饭他还是只顾着埋头苦吃的孩子。“明年一定。”
沈诚一喝酒就上头，面色微醺，露出和平日里腼腆的他完全不同的一面。“要是赵叔在就好了。”
叶姝刚才和大家举杯庆祝的时，想起去年的今日，赵凌越就坐在自己对面。这样想着，嘴上便不自觉地说了出来。原本热闹的氛围，因为赵凌越缺席，掺杂了一丝丝伤感。
大宝低下头，小声地说了一句：“我也想赵叔了。”沈诚喝多后变成大舌头，说话不太利索，一句话断断续续，还被酒嗝打断了好几次，“差点忘了，前几日我刚收到赵兄的信，还向我问起大家了呢。”
“赵叔在西京好吗？”“好，当然好了，赵兄深受升上的信任，说不定过完年，官阶又要再升一级了。”
听完沈诚的话，叶姝心里舒服多了。“赵兄还拖我祝你们新年快乐，明年如果有休假，他便回三河寨来看望大家。”沈诚一杯接着一杯酒的喝，看得出他心情不错。
“可惜了，赵叔不能回来过年，一个人在西京，孤零零的。”大宝说道。沈诚却一脸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小声道：“你赵叔才不可怜呢，偷偷告诉你们，京城有位世家小姐，看上你们赵叔啦！还想拖人上门说亲呢。”
沈诚和赵凌越结识于京城，对他和柳如烟之间的纠葛并不清楚，因而他直接在酒桌上就当玩笑话讲了出来。事实上在座的除了叶姝和柳如烟本人，其他人也不知内情。
大宝立刻来了精神，兴奋地问道：“是哪家的小姐？人品怎么样，赵叔答应了吗？”叶姝下意识地看向柳如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竟觉得柳如烟眼底好像沉着淡淡的失落，向来滴酒不沾的她，也给自己斟了半杯酒，送到嘴边，却迟迟没有勇气喝下。
“这就不清楚了。”沈诚喝的醉醺醺，晃了晃脑袋，长叹了一口气。
“不过据我所知，赵兄已经有一位心上人了，不过这位心上人好像没办法和他在一起，这些年赵兄一直都在等她，也是情根深种了，赵兄这人，最重情义。”
“赵叔有心上人了？谁啊？”大宝八卦地追问道。
叶姝偷偷看向柳如烟，只见柳如烟垂下眸子，喉咙微动，终于一狠心将杯中酒饮下，耳根瞬间泛起红氤。
大宝还在那追问个不停，叶姝没好气地用筷子另一头敲了敲他的脑袋：“就你话多，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大宝捂着脑袋嘿嘿一笑，反问她：“姝姝你就不好奇吗？咱们认识赵叔这么久，咋没听他说过有意中人了呢。”
“赵叔是大人了，还能事事都告诉你。”叶姝一边冲他翻白眼，一边用余光观察柳如烟，眼见她耳朵的红晕越染越开，快要蔓延到眼角了，于是忙换了个话题，主动找顾昀说话。
“对了顾昀，今年过年你没回西京，侯府没派人来三河寨吗。”顾昀本来默默地吃着饭，时不时地看看叶姝，就已经觉得很开心了，突然被叶姝提问，猛不丁一愣，大家成功被顾昀吸引了注意力，将赵凌越心上人的事儿抛在了脑后。
“没有。”顾昀的眸色暗淡下去，倒是没有过多伤心。“年前奶奶倒是送了不少东西来。”叶姝趁机又讲起先前在西京的所见所闻，小贝奶奶一直面带微笑安安静静的，听着听着，忽然两行清泪毫无征兆地落下来。
“小贝奶奶，您怎么哭了。”大宝就坐在她旁边，挨得最近，第一个发现。“没事，奶奶这是开心。”
老太太伸出枯树皮一样的手，抹了把眼泪，强挤出一个笑来，却是比哭还难看。“要是小贝还在就好了。”
她的小贝，如果好好的，一定也能活成叶姝这样肆意洒脱。刚热闹起来的氛围，又变得伤感起来，叶姝端起手里的酒杯倒在地上，“这杯敬小贝。”
大宝也学着她把酒倒在地上，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地道了句：“除夕快乐，小贝。”
这顿年夜饭大家一起吃了很久，叶姝和顾昀商量好，一起守岁，过完零点再回家。吃完饭，大人在屋子里收拾，孩子王叶姝就带着另外俩人到院子里放炮仗玩儿。
大宝是最开心的，叶姝重活一世，身体里住着六十多岁老太太的灵魂，顾昀则是少年老成，总是心事重重，只有大宝是这三人里，最名副其实的孩子。叶姝放炮，大宝拼命的鼓掌，叫的最大声，笑得也最开心。
就在大宝最开心的时刻，叶家突然来了一位让众人最意想不到的人。
消失了一年不见的叶琅，回来了。
陈语自杀，大宝没人管，叶琅不想负责拍拍屁股走人，一年了都没踏进三河寨半步。偏偏赶在除夕这天晚上回来添堵。叶姝打开门，看见门口的人，脸色瞬间冷下来，大宝也傻了，看到自己亲爹没半点反应，傻傻的愣子原地。直到手上的烟火棒烧成灰烬，烧到了手指头，大宝才吃痛一声，从发呆中缓过神来。
“大宝？傻小子愣着干啥，你老子都不认识了？”
一年不见，叶琅却变化不大，丝毫没有家破人亡后应该有的样子，反而比叶姝上次见到他的时候还圆润了不少，看来城里日子过得的确不错。
大宝像被定在原地了似的，两条腿灌了铅，动弹不得，全身上下只有两瓣嘴巴能微微一张一合：“你、你怎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