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被推进堡垒医疗舱时，陆昭的手指在操作面板上快速翻飞。
红色警示灯在舱体表面流转，监测屏上跳动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
“生命体征稳定。”陆昭敲了敲心率曲线，“但脑波图不对。”
他调出另一组波形，“这是人类的a波，这是...”他指尖划过另一串尖锐的锯齿波，“非人类模式。交替频率每分钟十七次，像两台发动机在抢同一根传动轴。”
苏晚晴搬了把椅子坐在医疗舱旁，眼睛黏在监测屏上。
林澈的皮肤下，蓝色纹路正顺着血管游走，从手背爬到脖颈，又退回手腕，像群不安分的游鱼。
“他的意识在和编织者部分打架。”陆昭扯下防护手套，“我试过基因稳定剂，电磁脉冲刺激颞叶，甚至用了实验性的意识锚定——”他指了指舱体侧面焦黑的接口，“没用，人类意识比例还在掉，现在18%。”
“试试这个。”萧燃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个穿青布衫的老头，白胡子扎成小辫，手里拎着个红漆木盒。
“姜辉说这是‘绿色方舟’的老医师，擅长调理能量紊乱。”
老医师掀开林澈的眼皮看了看，又搭了搭腕脉。
“脉像乱得像团麻。”他从木盒里取出银针，“但还没断。”
银针扎进林澈的百会、风池、内关穴，针尾飘起细烟。
老医师摸出个陶瓶，倒出褐色药汁喂下去。半小时后，蓝色纹路的游走速度慢了些，可监测屏上的数字还是跳到了17%。
“我们能帮忙。”小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和小雨手拉手站着，额心的淡紫色标记微微发亮。
“你们？”陆昭的眉峰动了动。
“我们看得见他的意识。”小雨走过来，指尖轻轻碰了碰医疗舱的玻璃，“像片被紫色风暴罩着的海，他在风暴中心扑腾。”
“有两个他。”小铃补充，“一个是我们认识的，一个是蓝莹莹的，不怎么像人。他俩在抢同一个身子。”
陆昭调出脑波图对比，瞳孔缩了缩。“和监测数据吻合。”
他看向苏晚晴，“现在这情况...或许可以试试。”
苏晚晴点头。小铃和小雨爬上医疗舱旁的高脚凳，手按在舱体两侧的感应区。
两个女孩的标记亮得刺眼，一道淡紫色光带从她们额头射出，缠上林澈的手腕。
奇迹发生了。那些游走的蓝纹突然顿住，开始随着小铃和小雨的呼吸起伏——吸气时缩向手肘，呼气时蔓延到指尖。
监测屏上的数字不再跳动，停在了20%。
“能帮他吗？”苏晚晴问。
小铃闭着眼，睫毛颤动：“得进他意识里。但需要个向导，和他感情深的。”
所有人都看向苏晚晴。她站起身，把椅子推到医疗舱边：“怎么弄？”
“拉着我们的手。”小雨伸出手，“放松，像上次在防空洞那样。”
苏晚晴坐下，左手握住小铃，右手握住小雨。
三个女孩的标记同时亮起，连成三角形的光罩。
苏晚晴觉得太阳穴发涨，眼前的堡垒开始模糊，像被揉皱的纸。
再睁眼时，她站在一片灰茫茫的平原上。远处有两个身影扭打在一起——一个是林澈，穿浅灰衬衫，另一个浑身蓝得发亮，左眼金得刺眼。
他们时而抱作一团滚在地上，时而分开，用拳头、用能量波互相砸。
“别硬来。”小铃的声音在她脑子里响，“得让他自己找平衡。”
苏晚晴往前走，可脚下像踩着棉花，每一步都陷进灰土里。
“林澈！”她喊，“林澈你听我说！”
扭打的两人顿了顿。穿衬衫的林澈抬起头，脸上有淤青。
蓝影趁机掐住他脖子，把他按在地上。
“不是要你打赢他！”苏晚晴又喊，“他也是你啊！你得...得和他商量着来！”
蓝影的动作慢了。穿衬衫的林澈突然不挣扎了，他伸手按住蓝影的手腕：“你...能听见我说话？”
蓝影松开手，后退两步。两人隔着两米站着，胸口剧烈起伏。
“我是你。”蓝影的声音像金属摩擦，“你身体里的编织者部分。”
“我知道。”林澈抹了把嘴角的血，“可我不想被你吞了。”
“我也不想被你困着。”蓝影说，“我们本就该在一块儿。”
苏晚晴感觉脚下的灰土在变。先是冒出几棵绿芽，接着一条蓝汪汪的小溪从两人中间流过。
林澈伸手碰了碰溪水，蓝影也伸手，两双手在水面上合在一起。
等苏晚晴再睁眼，小铃和小雨正扶着她的胳膊。
医疗舱里，林澈的蓝纹不再乱爬，而是顺着手臂、脖颈画出规则的图案，像幅没画完的星空。
监测屏上的波形不再打架，而是交织成平缓的曲线。
陆昭盯着基因检测报告，喉咙动了动：“55%人类，45%编织者。稳定了。”
林澈的眼皮动了动。他睁开眼，左眼金得发亮，右眼还是棕的。
“我...我们回来了。”他说，声音里多了层金属的回响。
苏晚晴握住他的手。蓝纹从他手背爬上来，裹住她的手指，又慢慢退回去。
“你还是你吗？”她问。
林澈笑了，右边嘴角翘得和从前一样：“是，又不全是。我多了些记忆...编织者的历史，他们的技术。”
他活动了下手指，蓝纹听话地缩到肘部，“现在能控制了，不会再失控。”
警报声突然响起。萧燃举着平板冲进来：“军方消息，核打击提前到18小时。他们放弃东、南区了，现在满街都是变异生物和裂缝里掉出来的东西。”
“还有‘绿色方舟’的消息。”萧燃划了下平板，“三个车队被困东区检查站，500多平民，有小孩有老人。”
林澈撑着坐起来：“我能帮忙。现在控制能力稳当，不会出事。”
苏晚晴看了眼墙上的倒计时——17小时53分。
她转向萧燃：“你和陆昭去北边避难所，盯着建设进度。小铃小雨留守，监测时间场。我和林澈去东区。”
“行。”萧燃点头，“我这就联系姜辉，让他们准备接应。”
陆昭把便携式时间稳定器塞进苏晚晴背包：“这玩意儿能撑半小时，省着用。”
林澈站起身，蓝纹在他手臂上流转，像道会呼吸的光。
苏晚晴抓起枪套，检查弹夹。堡垒外传来变异生物的尖啸，混着远处的爆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