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衔月略一回忆，“好像是啊……”
柳断烛的信里总会洋洋洒洒写满见闻，最近一月信越来越短不说，还有不少是代笔的。
易九贵是潦草了些，勉强能看；柳断烛原本手下的小弟除了“大姐头”三个字能写对，错别字连篇。
“等仗打完了，得发配几个罪臣过去教他们写字，武将也得识些基本的字才行。”
她在记事簿上又添一笔。
这些美好的规划想要实现，前提是顺顺利利把仗打完。
裴克己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走了，等我回来。”
手中的衣袖滑走，易衔月刚要握紧，还是只能放手让他离殿。
“路上小心。”
·
次日，京城下起了很大的雨，春夏交替时节，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又过两天，终于雨过天晴。
小顺子进殿禀报，肃王爷已经出了城门，向着西北方向去了。
“京城周遭还好说，泥泞的路少。再偏一些的地方就难走了……”
易衔月垂眸，稍有担心。
可眼下不是在小事上纠结的时候。
“陛下，刚刚东城门来报，贵客已到，您该更衣准备了。”
小顺子喊来方意方蕊整备礼服，“宴席已经备好，奴才擅自喊了两位译官来，以备不时之需。”
“你有心了。”
易衔月佩上礼冠，更衣完毕后坐上轿辇，行至咸阳宫前。
历来接见使臣，都在此殿。
咸阳宫虽非宫中最宽敞的宫殿，但一眼望去气势巍峨，依稀能看出昔日的辉煌。
今日接见的不是一般的使节，咸阳宫外，依旧忙碌。
宫人正在最后一遍检查门前的鹅绒毡是否铺平，不能留丝毫皱褶。
小顺子左看右看，就差把门楣看破。
他忙喊来几位宫人，“来，快把这装饰丝带抬高一些。”
“顺子公公，来得及么？要不还是别动了……”
“去去去，赶紧去弄，一会你见到那些人就知道了。”
这丝带要是不调整，保准垂到那几位人高马大的来宾头上，多失礼啊。
小顺子盯完他们规整好，匆匆到宫道候着，望眼欲穿。
然伸长了脑袋等了半天，也没见人影。
“奇怪，从东城门过来也要不了这么多路，都这个时辰了还没来？”
这些贵客都是精挑细选的人儿专门负责引导，也不至于在这个环节耽搁。
小顺子急得心焦，赶紧进咸阳宫禀报。
“陛下，已经晚了快一个时辰。奴才让御膳房准备一下，菜别出了岔子。”
易衔月坐在主位上，头戴沉沉礼冠，面无表情：“朕知道了。”
殿旁的焚香炉，宫人换了前前后后清了三回。
从白天到黑夜，午宴生生成了晚宴，一行贵客才姗姗来迟。
“大燕国君，别来无恙啊！”
一道浑厚有力的男声传来，先声夺人，把殿中宫人皆一惊讶。
他们看清来者身高九尺，魁梧健壮，才知顺子公公白天的说的一点没错。
这十六部的蛮族，长得也太高了些！
易衔月起身迎接，礼貌一笑：“努尔伯克初至大燕，可有什么不习惯？”
只见努尔伯克解下披风，豪迈地拉开坐席，先饮了一口酒。
“哈哈，真是好酒！大燕国君，我们是老朋友了，虚礼就免了吧。”
“努尔伯克远道而来，是大燕的贵客，朕要尽地主之谊。”
易衔月举杯敬努尔伯克，男人爽快地仰头饮尽一杯。
“贵客请品尝，这是以大燕烹调手法做的香炙羊腿。”
译官尊敬地站在努尔伯克身后，一道道菜介绍：“您面前的羹汤由鱼鳍熬煮，鲜美非常。”
努尔伯克挑眉，拧下羊腿大快朵颐起来。
觥筹交错间，气氛融洽。
努尔伯克举杯，“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啊。”
他身后的使节亦举杯：“十六部与大燕友谊长存。国君往后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和十六部联络。”
易衔月颔首，看来十六部的人对此番宴请的意图早已心知肚明。
大老远把藩王级别的人请来，可不是促进关系这么简单的事。
十六部虽在数年前已归顺朝云为藩国，暗地中一直在蓄谋实力，寻找独立的机会。
相比于朝云的恶劣条件，十六部可谓气候宜人，物产丰沛。
“眼下，朕的一支商队正活跃在茶马商道，想必努尔伯克有所耳闻。”
“那几位游商，经过不让须眉，西域的商人个个看到都头疼得很哪，哈哈……”
努尔再斟一杯，口齿不清道：“陛下看中了十六部什么特产？美酒还是布匹，送，都送……”
他喝得酒水糊涂，起身离席时身形都有些摇晃。
易衔月轻抿一口茶水，看向男人身后的使节。
“大燕国君，我们藩王今日饮酒有些多了。”
使节歉疚地看向殿中高位：“抱歉，请陛下原谅。”
在朝云的宴席上，努尔伯克喝倒了好几圈人，可谓千杯不倒。
今日种种，令易衔月心生怀疑。
可努尔连路都走不稳了，也只能下令由专人领他去四蛮馆休息。
礼宾司将这位贵客领到了四夷馆，备好熬了醒酒汤药。
使节以银针试毒，亲自试毒确认无误后，端到了努尔面前。
努尔盘弄着手中的核桃，等了许久。
“看看你们的胆子，就这么小？费这么大功夫，这汤药都凉了！”
“努尔伯克请息怒，您的安危是首位的，身在异国他乡，不可不谨慎。”
话音未落，使节就被瞥了一眼。
努尔沉声：“大燕国君为人正直，我不信他会行这种诡诈的事。”
他端起汤药，却没有喝下，推到桌上一边不再管它。
“端走吧，不喝。我本来就是装醉的，那一丁点酒气都快散完了。”
·
接连数日，礼宾司都不得空闲，全班人马招待这位十六部的贵客。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他们松了口气，努尔伯克返程的时间就快到了。
饯别宴被设在了游船上，易衔月与努尔伯克在雅间对饮。
她早就察觉到，对面一直在规避着某个话题。
世人皆知，十六部最有名的特产不是布匹和美酒，而是特制的皮甲，牢固无比。
“大燕国君美意，我不能白白领受。有一事要告诫国君……”
努尔举起酒杯，使节和宦官会意出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