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了。”虞岁音不露声色道。
她原是打算趁天黑之前再去一趟成圣观找阿兄。
若找到了，回来就无所顾忌，放火烧了整四条街。
若是没有找到，就等着夜子时见机行事，不要打草惊蛇。
闻祝泱脸一黑，“快想想办法，我不管，我可不能死在这里。”
虞岁音抬头瞧着上空那一轮若隐若现的圆月，皎洁的月光如细丝般穿透薄云，轻轻洒在已经化为灰烬的街道。
空中密密麻麻的烟灰，落在头上，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大雪。
“快子时了。”
“罢了，敌在暗我在明，见招拆招吧。”
她手持双剑，朝着成圣观的地方缓步走去。
“夺、命、鬼——”
一声干瘪得像是从喉咙挤出来的话自她左后方响起。
虞岁音偏头瞧去，常安君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被沈木提着，裹在黑布里扭动。
她像是忽然被点醒了，看着身后众人道：“你们谁能联系黄泉宗的弟子？”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纷纷摇头。
虞岁音叹了口气，鬼怪克星黄泉宗全部失踪，萧家和天宫山也没找到，莫不是受伤了没进来？
除了成圣观里那些成片的石像，她想不到别的能藏人的地方，除非还有别的地下室。
日前她的测妖铃响过，这里还有一只妖。
能躲过这么多伏妖师，一定还有别的藏身地。
“四小姐，你既然受了伤，就跟着沈木一起走，切莫离了他们的视线。”
闻祝泱和沈木相视一眼，立马道：“跟着你不是更安全？”
虞岁音敛下眼皮，神情有些忧忡，“我隐约觉得他们会先对付我。”
“跟着我只会更危险。”
“那更得让我们跟着，好保护你啊。”这话没过脑的脱口而出，说完闻祝泱就有些后悔了。
自己安全肯定更重要啊，干嘛跟着送死。
但既然已经说了，自然不能收回。
虞岁音莞尔，“闻家出了名的废物，还是先保护好自己吧。”
她学着闻祝泱的语气，有些不着调的调侃。
闻祝泱瘪了瘪嘴，不满的小声喃喃，“平日里不见你把我当废物。”
拢紧背上的叶梨，朝着沈木那边靠了靠。
许多人受了伤，正吃灵药调息。
虞岁音没有等他们，先行一步进了道观。
里边如上次夜探时相差无几，奇怪的是，那些石像面前的香烛，变成了一个个血红的人脸灯。
那些脸与石像本身一点也不吻合，虞岁音翻看了一圈，确认了，这些脸是外头那些弟子的。
几乎每一个石像都被剜去了一只眼珠，可在白天看，却完好无损。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想取了这些弟子的眼睛修炼吗？
入定时听外头那个老板娘说过，这里连接黄泉沙海，再往里走就是鬼界。
应该就是阴阳两界的交界处。
人、妖、鬼混杂，所以才会被天道封印吗？
肉身沾多了鬼气是会短命的。
目儿郎造了这么多纸人，绞尽脑汁想出这么个办法，到底在谋划什么？
那翼望山讙兽滔天之力都没能逃出来。
虞岁音实在想不通，封印若是天道下的，怎么会如此脆弱，一朝破损。
虞家传送阵又为什么会在这个附近。
她隐约觉得，这里的事，与虞家，或者说边境有关。
眼下的情况不容她想这么多，虞岁音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越是思考，脑袋就似要炸了般疼。
眼球泛着异常的红血丝，似乎在压抑着浓重的杀气。
她撇下那些弟子，就是为了防止看到他们身上的血而暴走。
那时，将无人能拦住她。
脚踝的水晶兰花环微微勒紧，他每次都会出来安抚虞岁音暴戾的状态。
虞岁音深吸一口气，寻着心中的想法，踉跄着步子向与南街入口相邻的西门走去。
每一个门都有一间小屋，南街的她已经勘察过了，得去别的地方看看。
时间不多了。
思及此，她忍下疼痛，脚步渐渐加快。
最后还是烦躁的嫌自己太慢了而御剑飞行。
无他，只是这道观太大了。
西边这间小屋的陈设与南边差不多，遍地蜡烛，中央一个巨大的莲花裙兰花指的女石像。
唯一不同的就是，她手上没有玉瓶。
看到这里，虞岁音总算反应过来，那个玉瓶里插着神似水晶兰的花，是金衍的本源，整个阵法的阵眼。
除非由外破阵，不然任她怎么也出不去。
真是走了步好棋。
虞岁音初宁剑轻扫，在屋内掀起一阵剑风，女石像轰然倒地，发出一阵清脆的闷响，将地板砸出一个大窟窿。
她上前几步，这石像之下，地板之上有一条细微的裂缝，看来真如西边那间房一样，有地下室。
虞岁音想也没想，寒剑插入缝隙，手握剑柄，周身灵气汇聚，随着一声巨响，将地上的裂缝一点点掀开。
挡口裂成大大小小的石块落了下去，在空荡荡的地下室发出沉重的声响，下面黑漆漆，似乎深不见底。
经过上次的教训，虞岁音不敢贸然进去，而是先御起初宁剑，穿地而下。
初宁剑周身火光点燃了墙壁的蜡烛，瞬间将底下照了个通亮。
虞岁音在确定一切无误之后，才翻身下去。
与那边不同，这里似乎更冷，抑或是阴气更重。
每走一步都能看见一具尸体，只剩下裹着的破烂衣裳和森森白骨。
下边很安静，清晰地听见虞岁音缓慢的脚步声，踩碎骨头断裂的声音落在地上，还能听见长廊另一头传来的回响。
走到里头，一股控制不住的寒意从脊椎绵延而上，像是被一具极阴极寒的鬼魂触摸了身体。
虞岁音想，若是金衍在这里，指不定会拉着她的手玩着她的腰带，然后面露委屈地诉苦喊冷。
最后非得拉着人抱一会儿才罢休。
倒是有些想念他了。
可惜，现在的金衍只是一个有灵识的花环，连精都算不上。
早知道就坚决不带他来了。
这是她不知道第几次后悔。
只是她不知道，金衍花蕊丝在她心口，只要一想念起，他就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