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妻钟小艾,我祁同伟真不想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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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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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正乾从来都是钟家的异数。

不是说他能力卓绝——钟家三代为官,出过几位封疆大吏,论才干,他未必是顶尖的。但他身上那股子与生俱来的肃穆,却像淬了火的钢,硬生生在钟家这棵盘根错节的大树里,长成了最挺直的那根主干。

就像此刻,他穿着那件标志性的白衬衫,领口系得一丝不苟,外面罩着件深灰色行政夹克,袖口整齐地收在小臂中段。明明刚从外面回来,肩头连半点风尘都没沾,仿佛不是从寒风里走进暖屋,而是从某项严肃的会议现场直接移步至此。他往餐厅门口一站,原本还带着几分酒意松弛的空气,瞬间像被无形的手攥紧了,连墙上挂钟的滴答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这是刻进骨子里的威严。对自己那个凡事求稳的儿子,他向来是话少眼神沉,半句多余的温和都吝啬给;可唯独面对钟小艾,这把紧绷了大半辈子的弦,总会不自觉地松那么半分。

今儿是家宴,红木餐桌上还摆着没撤的碗筷,一道松鼠鳜鱼剩下小半条,酱汁在白瓷盘里凝出琥珀色的光。那瓶三十年的茅台空了底,水晶瓶身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钟小艾正小心翼翼地把空瓶往自己包里塞,脸上带着点狡黠的笑。

“大伯母,您做的菜太香了,连带这酒都比别处的醇。”她抬头冲秦怡然眨眨眼,声音脆生生的,“这空瓶我得带走,回头爷爷问起,就说我替他老人家存着念想呢。”

秦怡然正擦着桌子,闻言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就你心眼多,拿去拿去。”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道声线,不高,却像冰棱敲在石阶上,清冽得让人一凛:“什么好东西,值得你这么上心?”

钟小艾手一抖,空酒瓶差点从包里滑出来。她猛地回头,看见钟正乾站在那里,黑眸沉沉地望着她。换了旁人,这时候怕是早拘谨得说不出话,可钟小艾是谁?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前一窜,几步就抢到钟正乾跟前,熟稔地挽住他的胳膊,声音瞬间甜得像浸了蜜:“大伯!新年好呀!您可算回来了——恭喜发财,红包呢?”

这是她从小用到大的招数,先声夺人,把严肃的气氛搅成一团软棉棉的糖。

钟正乾眉峰原本凝着的冷意,被她这一挽一喊,果然松动了些。他低头看了眼胳膊上那只白皙的手,又瞥了眼钟小艾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下,语气却依旧硬邦邦的:“多大的人了?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还好意思要压岁钱?没有。”

“没有压岁钱也成呀。”钟小艾立刻松了手,退后半步,脸上的笑却更灿烂了,“那……我让同伟把您藏在书房的那瓶‘内供’喝了,您总不能跟我们计较吧?”

一直坐在旁边的祁同伟连忙站起身,腰杆挺得笔直,低声道:“大伯。”他心里却咯噔一下——钟正乾明明说去中央开会,按行程至少得后天才回,怎么突然就出现在这儿了?这悄无声息的架势,太不合常理。

钟正乾鼻腔里“哼”了一声,目光扫过钟小艾,最终落在祁同伟身上,语气缓和了些:“在你眼里,大伯就这么小气?一瓶酒而已,别人喝不得,同伟还喝不得?”

“大伯最好了!”钟小艾立刻顺杆爬,又凑上去晃了晃他的胳膊,那模样,活脱脱还是当年那个围着他要糖吃的小丫头,“您还没吃饭吧?我去给您盛饭!”

“我的饭还留着吗?”钟正乾转头问秦怡然。

秦怡然已经走进厨房,手里拿着个青花瓷碗,闻言回头笑了笑:“留着呢。你也是,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们也好等你开席。”

“自家人,不用那么多规矩。”钟正乾接过碗,指尖碰到温热的瓷壁,语气随意得像在说天气,“同伟,小艾,都吃饱了?”

“饱了。”祁同伟答得简洁。

“吃撑了都。”钟小艾摸着肚子,笑得眉眼弯弯。

“吃撑了就别急着走。”钟正乾拿起筷子,夹了口青菜,慢慢咀嚼着,“泡壶茶,消消食。一会儿陪我聊聊。”

语气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于是,餐厅里只剩下钟正乾用餐的轻响。祁同伟和钟小艾坐在对面,面前各放着一杯刚泡好的龙井,茶叶在热水里舒展,清香漫开来,驱散了几分酒意,却没压下那隐隐的紧张。

一刻钟后,钟正乾放下碗筷,秦怡然递过湿巾,他擦了擦嘴角,缓缓站起身。祁同伟和钟小艾几乎是同步起身,腰杆都比刚才更直了些。

“坐着吧,我就是起来活动活动。”钟正乾摆了摆手,语气放得更缓,“放松点,不是审犯人。”他踱了两步,目光落在祁同伟脸上,忽然问钟小艾:“小艾,你是不是觉得,大伯有话要说?”

钟小艾乖巧点头,眼睛里却藏着期待。

钟正乾微微颔首,算是应了她的猜测。他转向祁同伟,原本还算温和的眼神骤然沉了下去,像深潭里的水,带着审视,更带着郑重:“同伟,你这几年在楚州的成绩,组织上都看在眼里。延远县脱贫,开发区招商,还有去年的河道治理……桩桩件件,都得了上面的好评。”

祁同伟的心猛地一跳。他听得出,钟正乾说的“上面”,绝不是指省里。

“但这些民生经济上的实绩,只是一方面。”钟正乾继续道,声音压得更低了些,“更让上面看重的,是你别的本事——临危不乱的稳,还有……敢啃硬骨头的狠。”

钟小艾眼睛一亮,忍不住插话:“大伯,那组织上总该给点奖励吧?比如……动一动?”她知道祁同伟在楚州常务副市长的位置上坐了三年,早该往上走了。

钟正乾的神色重新严肃起来,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刚才那点家宴的松弛感荡然无存,倒像是在书房里谈公事。“宦海沉浮,说到底,求的就是‘进步’二字。”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基于你的表现,中央给了两个方案,供你选。”

“第一,楚州省长那边提议,让你接任西宁市常务副市长。这个,你们或许已经听到些风声了。”

祁同伟不动声色——这个消息他确实收到过风声,算是顺理成章的晋升,稳妥,却少了点冲击力。

“第二,是中央的提议。”钟正乾的目光更沉了,“新年过后,离开楚州,跨省任职,去一片新的天地。”

“两者都不是命令,最终选哪条路,看你自己。”他补充道。

祁同伟指尖微微收紧。他比谁都清楚,楚州的履历已经足够亮眼,再留下去,边际效益只会递减。要想再往上走,必须跳出舒适区,开辟新战场。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问:“大伯,如果选第二条,去什么地方?具体是什么职务?”

钟正乾看着他,缓缓吐出四个字:“重回政法线。”

祁同伟愣了一下。他的仕途总在地方主政和政法系统间打转:早年是缉毒警,后来主政金山县,为了扳倒赵立春的势力调入检察院,不久前才从检察院转任地方。论驾驭能力,两边他都熟,可论晋升空间,主政一方显然更占优势。怎么会突然让他回政法系统?

“大伯,具体是哪个省?什么职位?”他追问,手心已经微微出汗。

钟正乾的目光像聚光灯,牢牢锁在他脸上,一字一顿道:“滇南省。省公安厅,厅长。”

“嗡”的一声,祁同伟只觉得一股电流从脚底窜上脊背,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省公安厅长?一省政法系统的核心岗位,公安队伍的***?

旁边的钟小艾也猛地睁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茶杯晃了晃,茶水差点洒出来。她比谁都清楚这个职位的分量——从常务副市长一步跨到省公安厅长,这不是平调,是破格提拔,而且是跳级的破格!

只有秦怡然,正收拾着碗筷的手顿了一下,眼角的余光掠过钟正乾,那目光里,藏着一丝极淡却掩不住的忧虑,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悄无声息地漾开一圈涟漪。

“您是说……一省公安系统的***?”祁同伟需要再次确认,声音都带着点微颤。

“没错。”钟正乾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多了几分凝重,“这次中央会议,其实年前就定了,重点讨论一批特殊干部的任命,你在名单里。”

“开会前,我料到会提拔你,却没料到,会是这么重的担子。”他看着祁同伟,“从地方副职平调政法系统,是常态。可从常务副市长一步到省公安厅长,这种破格,太少见了。”

钟正乾的目光忽然变得无比锐利,像鹰隼锁定了猎物,声音压得极低:“除非……那里有非同寻常的任务,在等着你。”

餐厅里彻底静了下来,只有墙上的挂钟还在滴答作响,敲在每个人的心上。窗外的夜色更浓了,仿佛有什么风暴,正在这看似平静的家宴背后,悄然酝酿。说到这,钟正乾端起茶杯的手顿在半空,茶雾在他眼前氤氲开,模糊了那双总是锐利的眼睛。他沉默了两秒,喉结轻轻滚动,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沉郁:“滇南那地方,跟汉东的平原沃野不一样,跟陕甘的黄土高坡也不同。它南边就是金三角,那片三不管的地界像块腐肉,滋生出的毒藤顺着边境线往这边爬——你知道吗?去年光是从滇南边境截获的海洛因,就够装满一整辆卡车。”

他放下茶杯,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每一下都像敲在人心上:“毒贩不是街头小混混,手里有枪,有武装,甚至能调动跨境的走私网络。他们敢跟缉毒警对着干,敢在市区里动枪,更敢花钱买通关节,把眼线埋到你眼皮子底下。”

“除了毒,还有人口买卖。”钟正乾的声音压得更低了,“那些被拐的女人、孩子,像牲口一样被转手,从边境线的密林里偷渡,有的卖到缅甸,有的卖到泰国,追查起来比抓毒贩还难——对方藏在暗处,跟当地的宗族势力盘根错节,你刚摸到点线索,转头就可能被人通风报信。”

他抬眼看向祁同伟,目光沉沉:“过去四年,滇南换了三任公安厅长。”

“第一个,姓王。”钟正乾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冷意,“任上没满一年,就被查出跟境外的军火走私商往来密切,家里搜出的美金堆成了小山。最后是国安部的人直接上门,带着手铐走的,至今案子还没结。”

“第二个,姓李。”这次他的声音缓和了些,却多了几分无奈,“是个老公安,从基层干上来的,想做点事。可上任半年,头发全白了,每天靠安眠药才能睡两小时。后来在一次会议上突然晕倒,查出重度焦虑症加严重的胃溃疡,死活不肯再干,主动申请调到省政协,才算保住半条命。”

说到最后一个名字时,钟正乾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压制什么情绪:“最后那位,叫迟臻。”

“迟臻是个硬汉。”他的指尖停在桌面上,微微用力,“从警三十年,缉毒一线拼过命,扫黑除恶带过队。上任滇南厅长时,他在全省公安大会上说,‘我这条命,就搁在滇南了’。结果呢?”

钟正乾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泛起一丝红:“去年冬天,在边境线追一伙跨国贩毒集团,对方有重武器,双方在山林里交火。迟臻为了掩护年轻警员撤退,被流弹打中胸口,当场就没了。他牺牲那天,女儿刚满三岁。”

“嘶——”钟小艾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攥紧了祁同伟的胳膊,指节都掐进了他的肉里。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顺着脊椎爬到后颈,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大伯,这哪是加官进爵?”她的声音发颤,带着哭腔,“这是把人往刀尖上推啊!不,是往火海里扔!”

官场上的道理她懂,高风险往往意味着高回报。可这份回报,她不要。祁同伟现在的位置已经足够安稳,楚州的政绩摆在那里,就算按部就班地升,将来也能有个不错的归宿。她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厅长、省长,而是每天能看到他平安回家,能一起吃顿热饭,能看着孩子慢慢长大。

比起那些虚头巴脑的头衔,她更怕听到“殉职”两个字——那两个字背后,是一个家的崩塌。

她忽然想起几年前去滇南旅游时,导游说过的话,声音不自觉地轻了下去:“您知道滇南的‘三生教育’吗?”

见钟正乾点头,她继续说,语气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不是课本里的大道理,是刻在骨子里的生存法则。生命、生存、生活——这三个词,在滇南不是口号,是能救命的咒语。”

“那里的孩子,刚上幼儿园就被老师反复叮嘱:不跟陌生人说话,不吃陌生人给的糖,不跟着陌生人走哪怕一步。放学路上看到形迹可疑的人,要绕着走;看到有人在路边偷偷摸摸交易,要假装没看见,赶紧跑回家告诉大人。”

“我当时觉得太夸张了,直到导游指着路边的宣传栏——上面贴着失踪人口的照片,最小的才五岁,最大的六十七岁。导游说,那些照片换得比日历还勤。”

钟小艾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亲历者的震颤:“还有一份内部调查,是我偶然看到的——滇南的警察,平均寿命比全省公务员低了整整十岁。每年牺牲的警员里,缉毒警占了七成,他们的葬礼上,家属甚至不敢哭得太大声,怕被报复。”

她看向祁同伟,眼圈红了:“同伟,我们不去好不好?楚州挺好的,西宁也挺好的,哪怕就守着现在的位置,我也心甘情愿。”

餐厅里静得可怕,只有墙上的挂钟还在不知疲倦地走着,每一声滴答,都像在为那个遥远又危险的地方,倒数着什么。钟正乾没说话,只是看着祁同伟,眼底藏着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期待,更有一份不容言说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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