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现的罗刹虚影，让千道流面色大变。
千仞雪更是怎么也想不通。
那是曾经将众人一起逼入绝境的罗刹，那是曾经侵蚀阿月性命的罗刹，她怎么会、怎么能，和罗刹站在同一战线？
罗刹神念不是彻底消散了吗？
是又遇到，还是这些年从无一日摆脱？
千仞雪想问，想求证，却无法从银眸中看见半点情分，只有冷漠与讥诮。
“千仞雪，看清楚，这才是罪孽。”
似有风铃声忽远忽近，意识有一瞬恍惚。恶念杀戮气息随之膨胀，她下意识握住天使圣剑。
抬眼，罗刹虚影迅速融入暗紫，属于魂环的光芒依次闪亮。
“第八魂技，月蚀人间！”
黑幕自头顶凝聚，须臾间蔓向天际，将雾霭迷蒙的神圣之境，容纳进绝对黑暗空间。
方从意识恍惚中清醒，紧随其后的，是明显下降的感官。视觉、听觉、触觉……乃至魂力与精神力，都在黑暗中持续暴跌！
极致黑暗，这一定是极致黑暗的力量！
“阿月？你要做什么！”
千仞雪握紧神器，天使武魂支撑起一方光明，“你有能力离开，为什么不走？不要听信罗刹的蒙蔽，恶念神绝不会平白无故帮你！你快走，不要……”
嗡——
一双冷刃卷起冰冷杀意，自眼前呼啸而过。裹挟着魂力的疾风拍过面颊，毫无停顿，撞向高大肃穆的天使神像！
视线艰难地，穿越黑幕，朦胧中望见神像土崩瓦解。庄严神圣的天使雕像，在月刃席卷下，寸寸崩裂，轰然灰飞烟灭！
冷刃不断折射出寒光，速度快到留下残影。剐蹭声无比刺耳，又让千仞雪无比清醒。
“阿月住手，你不能这么做！”
视线跟不上月刃的速度，不得不放任冷刃溜走，只留下不断损毁倾颓的雕像，佐证商月眉眼间的恶劣。
如果说，方才的话都是激将法，那现在呢？
她想干什么？
羞辱天使神吗？
“商月，你够了！既然目的达到，可以走了吧！”
心间充斥着无力与慌乱，千仞雪只求商月快些结束、快些离开。
神考进行中的一切，包括她现在的所作所为，都会被天使神知悉。纵然神只不得随意干涉下界，但想给一个人类降下惩罚，多的是办法！
阿月一向理智，罗刹到底挑唆了什么，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魂力被不断消磨，武魂支撑起的光明越来越黯淡。
视野范围被迫缩减，千仞雪只能看见，罪魁祸首阴沉的眉眼。
不再是明亮的眼眸，压低的眉眼中阴鸷一片，好似她生命的本质从来都是杀戮与嗜血！
心痛与愤怒反复拉扯，被黑暗气息压制的感官几乎无法保持冷静。
商月总是将礼仪规范视若无睹，只要有一点不合心意，她从来都是无法无天，如今闹这一出，又是要干什么？
千仞雪想不出所以然，只看见银眸投来的视线，落在自己身边。
偏头看去，目之所及是……
爷爷？
呼啸声越来越近，高速回旋的冷刃自身前掠过，映照出慌乱的视线。
暗紫身影飞身而来，千仞雪迅速阻挡。
挥剑震开月刃，无处安放的失望与燥怒，终是带着无法忍心的劝诫：“商月，你闹够了没有！”
“天使后裔，果然慈悲。”
深深地看了眼，和师父相似的紫眸，商月给出了解释：“师父说过，面对一个强者，如果不能令其臣服，最好让他永远沉睡。”
如果有什么无法摆脱，不如将其彻底摧毁。
……
商月的言外之意，千仞雪没有听懂。
或者说，当另一柄月刃击中千道流时，她已经无法理智思考。
不过一个刹那，锐利的冷刃便透体而过。血肉无法抵抗，当场在眼前撕裂！骨骼不堪重负，断裂声响彻耳边！猩红的血，溅在脸上，清晰、滚烫……
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千仞雪还未回神，天使圣剑已经与惊愕眼神一起，命中作乱者的身体。
为什么？
质问还未出口，梦境蓦然被轻笑唤醒。
无边黑暗骤然消失不见，被压制的感官也在同一刻恢复清醒！
千仞雪猛地回头。
天使神像依旧庄严神圣，伫立在洁白云雾间。爷爷千道流仍站在原地，不曾受到伤害，只在对视时，叹息一声，如释重负。
视线怔愣着转回，落在商月脚下。细细一数，八枚魂环，代表……月狐武魂！
“不是月刃，没有月刃？”
混沌的意识终于抓住一点异常，千仞雪恍然记起，在所有混乱与毁坏之前，似乎曾响起若有似无的风铃。
那是月狐武魂的，控制魂技。
所以，方才种种皆为幻境，都是阿月用精神力，在自己脑海中的投影！
这一次的“为什么”，依旧没有来得及出口。
夺目青光一经涌现，便带着雷霆暴怒。青金色魂环呼应颤动，顷刻间凝聚出三尺冷锋，握在青色人影手中，掀起肃杀罡风！
“你找死！”
天使圣剑没入身体一寸有余，若非被商月紧紧攥住，这一剑，只怕已经将单薄身体刺穿！
花泠面色冷寒，青萍剑直指天使后裔。
“花泠！”
意料之外的变故，商月急声制止。一手攥住天使圣剑，一手挡住青萍剑，无奈之余，仍是无奈。隐晦地看了眼天幕，她匆忙用精神力传音：「计划之内，别动怒。」
本以为青莲不会这么快苏醒，自己的计划也没来得及和她通气，就被拘来了传承之地。
有些话，千仞雪听不懂，花泠最好能明白。
计划，什么计划？
多方神只注视，明显不是多问的时候，花泠暗自思索。
将天使神像收入眼底，又敏锐察觉到极其微弱的罗刹神力。她顺着商月的视线抬眸，望了眼此方世界的天。
结合方才那句，“如果不能令其臣服，最好让他永远沉睡”，脑海中的碎片突然拼凑到一起。
瞪了眼“沾花惹草”的渣女，花泠冷声道：“区区天使神，也配审判我们？”
好不容易选中一个人族，缔结契约，怎么什么神都来掺和？
觉得竞争者是一朵青莲，就可以不放在眼里，随便欺负？
手腕一转，青萍剑荡开锋锐剑气，强悍无匹，将想要上前的千道流逼退。青色剑光与怒火一起，席卷整座神域，直搅得高大神像齐齐腰斩、传承之地绽开数道裂隙！
“幻像而已，未来的天使神，竟然大动干戈至此。”
见花泠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商月松了一口气。
拔出没入体内的剑尖，她注视着满是自责的紫眸，漠然开口：“千仞雪，你是天使后裔，修的是极阳之力，而我，力量源于太阴，走的是沧月大道，你我本就不该有牵连。既然表面太平被神考撕碎，此后也再难两全。”
“事已至此，今后各自殊途，除非日月同在，你我……不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