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在哪?”
老妪见敲不出油水,撇了撇嘴,指了指吱呀作响的楼梯。
“楼上,最里面那间。”
房间确实很简陋,一张破旧的木床,一张摇摇晃晃的桌子,连窗户都没有。
但至少,能遮风挡雨。
“前辈,我去给您打水!”黑狗放下手里的小包袱,就要往外跑,想表现一下自己。
“不用。”唐冥拦住他,“休息吧。”
黑狗愣了愣,最后还是乖乖地缩到角落里,好奇地看着唐冥。
唐冥没有休息,他走到桌边坐下,将腰间的镇魂铃解了下来,放在油灯下。
昏黄的灯火照在古朴的铃身上,那些繁复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
他静静地看了片刻,忽然从怀中摸出了一枚黑色的鳞片,用鳞片的尖端,开始在铃铛的内壁上,一笔一划地刻画着什么。
动作极轻,极慢。
寂静的房间里,只剩下“沙沙”的、几不可闻的刻画声。
角落里,林霜背对着他侧躺在床上,呼吸平稳,似乎早已睡熟。但在无人看见的黑暗中,她悄然睁开一线眼缝,清冷的眸光落在油灯下那个专注的背影上。
这个男人,又在做什么?
那枚黑色的鳞片在他指间,如同一柄精巧的刻刀,在镇魂铃的内壁上游走。他的动作极轻、极缓,仿佛耗尽了全部心神,每一次刻画都带走他一丝本就不多的气力。
许久,唐冥终于停下动作,长长地吁了口气,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收起鳞片,将镇-魂铃重新挂回腰间,一回头,却对上了林霜投来的目光。
她不知何时已经坐起,就那么安静地看着他,仿佛已经看了很久。
“吵到你了?”唐冥问。
林霜摇了摇头,没有追问他刚才在做什么,只是道:“你该休息了。”
“嗯。”唐冥应了一声,却没有动。
林-霜沉默片刻,忽然从床上下来,走到他身边,那双清冷的眸子盯着他,像要把他看穿。
“你在硬撑。”她用的是陈述句。
唐冥坦然地迎着她的视线:“是。”
“你的身体撑不住。”
“我知道。”
“你要是倒下了,谁来保护我?”唐冥忽然反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林霜的身体微微一僵。
她看着唐冥那张苍白的脸,嘴唇动了动,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走到床的另一边,背对着唐冥坐下。
“睡吧。”她的声音很轻,“我会守着你。”
唐冥看着她单薄却挺直的背影,沉默了片刻,最后躺了下去。
破旧的床铺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但总算没有散架。
“小子。”炉老头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带着几分凝重,“你真打算去那个废矿坑?”
“嗯。”唐冥在心里回应。
“不去,我活不过三个月。”
炉老头瞬间没了声音,炉身上的火光都黯淡了几分。它知道,唐冥没有开玩笑。终末之印的反噬,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更可怕。
……
半夜。
唐冥猛地睁开眼。
他撑着床板坐起来,动作很轻,但守在床边的林霜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
“醒了?”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困意。
“你没睡?”
“睡不着。”林霜转过头,那双在黑暗中依然清亮的眸子落在他身上,“你要出去?”
“嗯。”唐冥没有隐瞒,站起身,筋骨发出一阵轻微的噼啪声。
生命晶核的力量修复了大半的伤势,虽然远谈不上痊愈,但至少行动无碍。
“去哪?”
“城东废弃矿坑。”唐冥取下腰间的镇魂铃,在手里掂了掂,“那具古尸,我要亲眼看看。”
林霜利落地站起来,拍了拍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
“我跟你去。”
“不用,你留下照看黑狗。”
“他睡得像头死猪。”林霜朝角落瞥了一眼。
黑狗正抱着自己的小包袱蜷缩成一团,睡得正香,嘴角还挂着一串晶莹的口水。
林霜走到唐冥面前,微微抬起头,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而且,”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你现在这副身体,遇到危险,跑都跑不掉。”
唐冥沉默了。
半晌,他吐出一个字:“行。”
说罢,转身就往外走。
跟在后面的林霜,嘴角扬起一个自己都未曾察知的细微弧度。
炉老头飘在半空,炉身上的裂纹里滋滋地冒着黑烟,一副怒气冲天的样子。
“我说你俩能不能考虑一下老夫的感受?大半夜不睡觉,精力这么旺盛?万一碰上个把不长眼的,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
“闭嘴。”唐冥头也不回。
“……”
炉老头瞬间憋屈了,炉口里的火苗子都萎靡了几分。
城东废弃矿坑。
巨大的矿坑如同一道被巨斧劈开的狰狞伤疤,横亘在荒原之上,深不见底的坑口吞噬着月光,仿佛巨兽张开的喉咙。
唐冥站在矿坑边缘,坑底的阴风卷着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下面有人。”林霜闭上眼,神念如无形的触手向下探去,片刻后睁开眼,“至少三拨人,都在矿坑深处,围着什么东西。”
“打起来了?”
“还没,但快了。”林霜的语气很平静,“那具古尸就在最下面,被一道阵法护着。”
唐冥点点头,不再多言,纵身一跃。
林霜紧随其后。
两人如两片落叶,悄无声息地坠入深渊。
矿坑极深,足足下降了数百米才看到底部。这里空气潮湿阴冷,岩壁上满是滑腻的苔藓,地上散落着废弃的工具和几具风化的白骨。
在林霜的指引下,两人很快找到一条狭窄的通道。
通道两侧的岩壁上刻满了古老的符文,即便历经万古,依旧散发着微弱的荧光和淡淡的威压。
唐冥走在前面,手指从那些符文上轻轻划过。
“上古封印术。”他停下脚步,眼底闪过一丝异色,“这里原本是一座墓。”
“墓?”炉老头飘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符文,“什么人的墓,搞得这么神秘兮兮?”
“不知道。”唐冥继续往前走,“但能用上这种手笔的,墓主人至少也是金丹期。”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空间中央的石台上,一具身穿黑色战甲的古尸静静躺着。战甲样式古朴,刻满了繁复的纹路,即便主人已死不知多少年,那股若有若无的杀伐之气依旧让人心惊。
古尸周围,三拨人马泾渭分明,正激烈对峙着。
一拨是黑狱帮,为首的正是那个光头龙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