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珩瞳孔猛震，父皇怎么会知道此事，他明明……
只见昭云帝声音又悠悠响起。
“想必是第一次干这种缺德事吧，手法一点也不专业，不仅朕知道，来福也知道。”
这家伙，从走进御书房开始，眼底的心虚便时不时露出来，怼人战斗力也没有往日那般火力全开。
背对着他下药的时候，那微微颤抖的肩让他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不过要是他面不改色地给他下药，他会更失望。
来福关上房门时，特意朝他使了个眼色，请示他是否要叫人，被他拒绝了。
思及此，昭云帝取出手中的绢帕，递给云珩。
“鞋尖上的药粉，要不要先擦一擦？”
干点坏事，还把罪证留得好好的，真是出息。
云珩闻言低头看着鞋子上的白色粉末，脑子彻底宕机。
“父……皇，父皇，儿臣……”
昭云帝见他脸色煞白，犹豫片刻，蹲到云珩脚边，准备替他擦拭。
云珩吓得连忙后退了好几步。
“父皇，儿臣……”
看着眼前消失的脚尖，好不容易屈尊降贵一次昭云帝眸色沉得滴得出水，冷声喝道。
“回来。”
云珩艰难地吞了吞口水，犹豫再三，又走回原位，他已经猜想到昭云帝想干嘛，但他不敢说使不得。
因为此刻的他就犹如那砧板上的鱼，至于是煎炸蒸煮，全凭昭云帝的心情。
昭云帝擦了好几次后，见上面的白色粉末还是擦不干净，站起身，用脚踩上去碾了碾，看到上面是脚印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果然还是这种法子好用。”
看疼得龇牙咧嘴的云珩一声不敢吭，昭云帝顺势拿方才那绢帕替他擦了擦脸上渗出来的汗。
“瞧这可怜见的，方才胆子不是很大吗？怎么还吓成这样？”
从未见昭云帝笑得如此和善过，云珩只觉得瘆得慌。
“父皇，您要杀要剐，儿臣绝无怨言，只求您……”
只求您能正常点，这种反常的举动太吓人了。
见他额间的汗渗得越来越多，昭云帝擦得越来越没耐心，使劲搓了好几下后，将绢帕丢在云珩脸上，阴阳怪气道。
“就如你所说，朕哪里舍得杀你，若是让云氏绝嗣，云氏的列祖列宗一人一手就能把朕掐死。”
“届时连给先祖重新盖上棺材板的人都没有，朕岂不是罪加一等？”
没想到回旋镖来得这么快，云珩瞬间就被扎得体无完肤。
“请父皇责罚。”
他给昭云帝下绝嗣药是事实，如今无论如何狡辩，都没有用，还不如安心领罚。
昭云帝眉眼微挑，自云珩下药之事被他抓包后，只是一味地请求他责罚，认错的话却一个字也没说过。
“知道错了吗？”
云珩不知该如何回答昭云帝的话，他给自己的亲生父亲下药，实属大逆不道。
但如果他不断了昭云帝的后路，不仅两个妹妹可能会牺牲，就连谢府、国公府、平西王府甚至是太尉府，也难逃一劫。
他可以拿自己的命去赌，可他不能拿这么多人的命去赌，他赌不起。
见他一直不说话，昭云帝嗤笑。
“既然你都认为自己没错，为何要请求朕责罚？”
云珩犹豫片刻，终究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父皇怎么知道儿臣给你下的是绝嗣的药？”
昭云帝回答得很随意。
“猜的。”
“毕竟这个关键时刻，你总不能给朕下一剑封喉的砒霜吧。”
不说他这个儿子没这个胆，就算有这个胆，也没有那颗狠毒的心。
“儿臣不敢。”
云珩也没有怀疑昭云帝的说法，毕竟他下药时背对着昭云帝，就算昭云帝是太医，也不能透视一切，看到那是什么药，更何况他还不是。
“父皇既然已经发现儿臣下药，为何还要喝？”
昭云帝视线落在茶杯上片刻，随即又移开。
“你们赌的赌命，还有的赌上全族百年基业，朕就是绝个嗣而已，为何不能赌？”
更何况，他有如此优秀的女儿和儿子，这嗣绝不了。
“朕的女儿，朕的儿子，还有朕的臣子，以身做局，朕又岂能真的置身事外，让你们腹背受敌。”
“可人心易变，朕也不能保证能否清醒到最后，所以今日自断后路，给你们增添一份保障。”
云珩说得没错，背后之人布局多年，如今那孩子将又将他的注意全都引到自己身上，本就危险重重。
如果他真的怀疑她和谢府图谋不轨，在他们和背后之人斗得你死我活之际，趁机将他们一网打尽，他们很难有还手之力。
听到昭云帝这么说，云珩心底愧疚。
“父皇，儿臣知错。”
“那你可后悔做下此事？”昭云帝道。
云珩沉思片刻，还是不想违背心中的意愿，如实道。
“儿臣现在不后悔。”
就如父皇所说，人心易变，谁也不能保证初心依旧，父皇不能，他也不能，所以他将命交到云栖晚手上，就是以免自己日后后悔。
“若那再来一次，你可还会选择这么做？”
“会。”
云珩回答得很干脆，就算再来一次，即便知晓昭云帝相信他们，他还会选择这么做。
昭云帝起身，亲手将他扶起来。
“就如你所说，后悔不代表退缩，珩儿，你只是做了你应做之事，你没有错。”
“朕已经失去过晚儿和柠儿一次，这一次，朕不会绝不会给自己重蹈覆辙的机会。”
与其等着他人来逼，不如他自个儿先把路堵死。
“今日之事，出了这扇门，就给朕把嘴巴关紧了，若是泄露出去半个字，朕也救不了你。”
给一国之君下绝嗣药，就算云珩是太子，他也保不住他，况且，儿子给老子下药，他丢不起这个人。
知晓昭云帝此举是为他好，云珩心绪复杂，内疚低下头。
“父皇，对不起。”
他没想到，事到如今，他犯下如此大错，父皇不仅不怪罪他，甚至还愿意保他。
“云珩，把头抬起来，看着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