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同融化的铁水倾泻在废墟之上，人群围聚在装甲车旁，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那些悬浮在空中的幽蓝符文正以每秒十七次的频率明灭闪烁，将斑驳的光影投在张宇的作战服肩章上。
李悦蹲下身用绷带缠紧他渗血的膝盖，指尖碰到他掌心的茧子时顿了顿——那里烫得像揣了块烧红的煤。
“保持三十米警戒圈！”张宇扬手甩出三道冰晶屏障，碎冰碴在坠地前凝成半透明的穹顶。
他身后传来铁皮罐头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十二岁的侦察兵小满正踩着自制高跷，把望远镜绑在长竹竿上往符文阵里戳。
郑博士的眼镜腿还沾着半小时前狂欢时蹭到的机油，此刻他正把三台监测仪叠成危楼状：“电磁场强度超标四万倍……但可见光谱里完全没有对应波段……”话音未落，最上层的仪器突然迸出蓝紫色电弧，惊得老王拎着扳手往后蹦了两步。
“装神弄鬼的玩意儿！”络腮胡男人扯开沾满机油的领口，举起焊枪喷出橘色火舌，“让老子给它来个——”
“住手！”李悦的医疗箱重重磕在装甲车挡板上。
她按住焊枪时，三枚悬浮的符文突然坍缩成克莱因瓶的拓扑结构，金属烧灼的焦糊味里混进了某种类似龙涎香的诡异气息。
张宇的异能核突然震颤起来，仿佛有人往他脊椎里塞了台老式电报机。
人群骚动中，郑博士突然揪住络腮胡的皮带扣：“你闻到没有？这是四维空间渗漏的特征气味！”他手舞足蹈的样子活像误入战场的数学家，“二十年前我在欧洲核子研究中心参与过类似项目，当时我们……”
“当时你们连食堂三明治的保质期都算不准。”络腮胡挣开他的手，焊枪在符文阵边缘犁出焦黑的沟壑。
更多符文开始分裂重组，张宇看见小满的高跷突然长出藤蔓状的金属倒刺——那些倒刺正在模仿符文的双螺旋结构。
争吵声像暴雨前的雷云在人群上空积聚。
主张武力突破的机械组把切割机推得隆隆作响，医疗队抱着急救箱往冰晶屏障后躲闪，几个孩子攥着自制的电磁脉冲器跃跃欲试。
张宇的后槽牙咬得发酸，他看见李悦的白大褂下摆沾着三天前变异鼠的血渍，而郑博士正试图用咖啡因药片和三角函数计算符文矩阵的节点。
“都闭嘴！”异能核的震颤突然达到某个临界点，张宇的瞳孔泛起碎钻般的冰蓝色。
他抬手虚按的瞬间，三百米内的金属制品同时发出清越的嗡鸣，正在吵架的老王和络腮胡突然被自己的扳手粘在了装甲车上。
李悦的医疗镊子悬浮在空中拼出“冷静”的字样，这让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自从张宇开发出金属操控能力，他越来越喜欢用这种戏剧化的手段维持秩序。
“郑博士，给你二十分钟采集数据。”张宇的作战靴碾碎了一块正在晶化的沥青，“老王带人布置特斯拉线圈，但绝对不许主动攻击。”他转身时，作战服下摆扫过李悦的急救包，带起一阵止血粉的苦涩气息。
当第一台示波器的波纹开始跳起量子华尔兹，张宇终于摸到了符文阵的能量脉动。
他的异能像条灵巧的银鱼，穿过那些流淌着克莱因蓝的光带。
某种超越语言的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他看到恒星在超新星爆发前用中微子书写遗嘱，暗物质网络在宇宙胎膜上刺绣星图。
“是坐标……”冷汗顺着他的眉骨滑进衣领，“这些符文在标记某个方位……”异能视野里，郑博士的监测数据突然具象成璀璨的星链，与六十公里外某个正在苏醒的能量源产生共振。
络腮胡突然指着天空怪叫起来。
众人仰头看见符文阵中心睁开一只由光量子构成的竖瞳，李悦的止血钳当啷落地——那分明是放大百万倍的人类虹膜结构。
张宇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异能核的震颤频率竟与竖瞳的收缩节奏完全同步。
“都退后！”他扯下战术背心甩向扑向符文的孩子，金属搭扣在空中自动解体成防护网。
当他的掌心触碰到最外层符文时，整个矩阵突然坍缩成莫比乌斯环，上百道数据流顺着异能脉络涌入大脑。
郑博士的眼镜片被监测仪爆出的电火花镀上焦痕：“能量读数在模仿你的脑电波频率！”他颤抖的声音里带着孩童发现新玩具的雀跃，“这些符文……在学你！”
张宇踉跄着后退半步，李悦扶住他时嗅到臭氧混着血腥味的特殊气息。
那些悬浮的符文突然开始复制他的异能波动，冰晶屏障上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我修复。
人群爆发出欢呼，几个年轻人兴奋地击打着倒扣的汽油桶，鼓点声里混着老王带着哭腔的“牛逼”。
“不是学习……”张宇抹去鼻血，望着掌心浮现的微型符文阵，“是共鸣。”他的异能核此刻温暖得像颗微型恒星，而那些流转的符文正如行星般沿着特定轨道运转。
李悦突然握住他的手腕——她白大褂口袋里的葡萄糖注射液正在结晶成冰蓝色的十二面体。
欢呼声还未消散，郑博士的警报器突然发出垂死般的尖啸。
所有监测屏幕同时跳出鲜红的乱码，小满绑在竹竿上的望远镜自动解体成满地齿轮。
张宇猛地转身，看见最后一道夕阳正被吸入符文阵中心，而那些幽蓝的光痕里，悄然浮现出类似人类毛细血管的细微纹路。
刺耳的金属撕裂声突然穿透欢呼。
正在收拾特斯拉线圈的老王突然双脚离地，工具箱里的螺丝刀如同银色飞鱼群直窜云霄。
十二岁的小满被气流掀翻在地，他自制的高跷在离地三米处解体成零件风暴。
"；抓住我！"；李悦的绷带卷闪电般甩向半空中的护士小林，却在触及对方指尖的瞬间绷成笔直的钢索。
郑博士的监测仪残骸如同被磁化的铁屑，在空中拼凑出诡异的几何图形。
张宇作战靴下的沥青突然熔化成镜面。
他伸手抓向最近的悬浮者时，看到自己掌心的符文阵正逆向旋转，异能核产生的热能竟在装甲车顶烙出焦痕。"；都趴下！"；他低吼着跺碎地面，三道冰晶屏障应声炸成钻石尘雾，暂时模糊了符文的幽光。
络腮胡的焊枪突然调转方向，将他的工装裤焊死在水泥桩上。"；操！
老子的腿！"；骂声未落，李悦已经甩出止血钳夹住他乱晃的皮带——这个动作让她白大褂口袋里的结晶葡萄糖突然悬浮，十二面体折射出的蓝光在众人脸上织成光网。
张宇感觉有冰凉的手指在撕扯他的脊髓。
异能视野里，每个悬浮者都变成了发光的人形天线，正与天空符文进行着某种量子纠缠。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刺激着异能核疯狂震颤，作战服上的金属纽扣突然熔化成液态，沿着他的臂骨攀附成银色铠甲。
"；回来！"；他对着虚空猛拽，空气里顿时凝结出数百条冰晶锁链。
小满的侦察兵徽章突然爆开，化作微型推进器带着孩子撞进老王怀里。
张宇的瞳孔此刻完全变成冰蓝色，众人看到他太阳穴处浮现出与天空符文相同的双螺旋光纹。
李悦的医疗箱突然自动弹开。
手术剪和镊子在空中拼成防护网，替两个少年挡住飞溅的金属碎片。
她趁机将肾上腺素扎进张宇后颈："；别逞强！
你的心跳已经180了！"；
"；还能...再撑..."；张宇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带着金属共振的嗡鸣。
他的异能脉络此刻清晰可见，像发光的神经网络穿透作战服，与三百米内所有金属物品产生共鸣。
郑博士突然疯狂拍打监测仪残骸："；空间曲率在模仿你的脑波！
这些符文是活的！"；
当第七根冰晶锁链崩裂时，张宇的耳孔渗出蓝血。
他看见小林的白大褂口袋里飘出半块巧克力——那是三天前他偷偷塞给她的生日礼物。
异能核突然爆发超新星般的强光，众人惊叫着捂住眼睛，只听见金属扭曲的哀鸣与冰晶生长的脆响。
强光消散时，十三个悬浮者正躺在冒烟的冰晶茧中。
张宇单膝跪地，右臂铠甲碎成齑粉，裸露的皮肤上跳动着未褪去的符文光痕。
不知是谁先开始鼓掌，很快整个废墟都回荡着敲击金属的欢呼声。
"；宇哥！
你胳膊在发光！"；小满指着张宇渗血的肘关节。
那些血迹竟在沙地上自动勾勒出克莱因瓶的拓扑结构，李悦的消毒棉刚触碰到伤口就结成了冰晶。
郑博士突然扯开领带狂笑："；我明白了！
这是量子纠缠的实体化！"；他沾着机油的笔记本自动翻页，潦草的公式正在重组成三维模型，"；当异能波动与符文达成谐振..."；
爆炸声打断了科学狂人的呓语。
所有幸存者同时捂住胸口——他们的异能核都在震颤。
天空中的符文矩阵坍缩成奇点，撕裂空间的尖啸声中，一扇由暗物质构成的光门正在缓缓成型。
李悦扶起张宇时发现他的体温时冷时热。
光门边缘流淌着类似静脉血的暗红能量，门内飘出的雪花竟带着六十公里外发电站特有的硫磺味。
更诡异的是，当医疗队试图拍摄光门时，所有电子设备都显示出他们三天前围剿变异鼠群的画面。
"；这不是门，"；张宇抹去鼻血，望着自己掌心同步闪烁的符文，"；是伤口。"；他的异能视野里，光门深处涌动的根本不是黑暗，而是无数重折叠的黄昏，每个棱面都倒映着联盟基地不同时间段的影像。
郑博士的怀表突然逆时针疯转，小满的水壶里传来海浪声。
当李悦试图给伤员包扎时，发现所有人的绷带都自行系成了莫比乌斯环。
光门释放的引力开始撕扯废墟，混凝土块悬浮在空中，渐渐拼合成某种类似太空舱的轮廓。
"；退到第二防线！"；张宇的声带因过度使用异能而沙哑。
他甩出最后三枚冰晶屏障，却发现符文的幽蓝正在污染自己的异能——冰晶落地时竟开出了金属质感的鸢尾花。
人群退到百米外的地铁站入口时，光门突然静止。
门框上的符文开始脱落，像发光的雨滴悬浮在焦土上。
李悦握住张宇颤抖的手，发现两人掌心的茧子正在同步发热。
她白大褂上的变异鼠血渍突然活过来般扭动，在布料表面拼出三个歪斜的汉字：
回家路。
而百米外的光门前，郑博士正跪在地上，用扳手颤抖地指着门内某处。
他的防护镜片倒映出的不是黑暗，而是放大无数倍的、布满血丝的人类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