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后，雷邵川拿起餐具，开始机械地进食。他的动作很慢，却没有停顿。
陆之橙盯着他，尤其注意他碰到胡萝卜时的反应。
果然，叉子在碰到橙色块状物时，他的动作有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停顿。
但仅仅是停顿，下一秒，他叉起一块胡萝卜，面无表情地送进嘴里，开始咀嚼。
陆之橙的心跳快了一拍，吃惊道：“真的吃了啊？”
雷邵川这个在军部说一不二，挑食到令人发指的男人，现在居然会乖乖吃掉他最讨厌的胡萝卜。
“西兰花呢？也尝尝？”
他只是微微皱眉，就听话地也开始吃西兰花了。
两个素菜吃得他脸色难看，陆之橙突然有些心虚。
都是他最讨厌的菜，仅仅因为她叫他吃，就真的咽下去了。
这个认知让陆之橙兴奋起来。
如果他连讨厌的食物都能吃，那……签一份文件呢？
一份离婚协议书。
现在雷邵川的状态，听话到陆之橙心情激动。
自从那天和陆父聊完回来之后，陆之橙就在准备这个事情了。
她想摆脱这庄婚姻，但又不能让雷邵川放弃陆家。
知道自己这种既要又要的行为不好，但她受不了了，这场联姻于她而言，越久只会让她陷入更深的内耗。
“你先吃着哈，我打印个东西就过来。”陆之橙起身，“我能用你的电脑吗？”
“好……”
真听话啊。
她不禁感慨，这样的雷邵川可真少见，让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用着他的办公室，用着他的电脑，陆之橙打开早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电子版。
上面那些协议内容，简直跟强盗似的。
一：夫妻双方自愿解除婚姻状态，由于是男方先提出，所以男方应履行婚前协议中的内容。
二：男方不得因为本次离婚，而针对女方家族，先前承诺的事情不允许反悔！
……
洋洋洒洒一大堆写下来，全是有利于女方的。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什么新的卖身契呢。
陆之橙看着雷邵川慢吞吞的，一块接一块地消灭那些胡萝卜，仿佛在完成一项枯燥的任务。
她拿出那份早就拟好的离婚协议电子档，再检查一遍条款，确保万无一失。
自由两个字，从未如此接近。陆之橙甚至能想象到，她拿着盖了章的离婚证书走出婚姻管理局时的轻松。
那时候她会是一个快乐的小女孩！
几分钟后，陆之橙拿着一个平板显示器回到他身边。
雷邵川已经吃完了，餐盘空着，他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只是眼神追随着她。
“不错啊，你真吃完了。”陆之橙毫不吝啬地夸奖，“你要是一直都这么听话就好了。”
上辈子她怎么没发现雷邵川这个病？
她看到她的笑后，居然也跟着笑了起来。
陆之橙走到他面前，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他齐平。
“雷邵川。”她再次叫他的名字。
他眼神茫然看向她，“老婆……”
“你看这个。”陆之橙把平板显示器举到他面前。
屏幕上是离婚协议书的标题和主要条款，字体被她调大居中。
陆之橙刻意换了个词，“这是我们要分开的文件。”
俗话不是说，趁他病，要他命吗？！
陆之橙在心里道：应该是趁他精神力紊乱，骗他签下离婚协议。
“你看一下没问题的话……”
雷邵川的视线落在屏幕上，茫然地看着那些文字。
陆之橙指着电子签名的位置，“我们就在这里签个字。”
她同时悄悄开启了个人端脑的录像功能。
‘录音开启’的微小提示在角落闪烁。
“雷邵川，”陆之橙放缓语速，一字一句，“你同意协议里面的内容的，对吗？”
雷邵川看着屏幕，又缓缓抬起头，看向她的脸，眼神似乎有了一丝波动，不再是完全的空茫。
“这是双方自愿的，我们都同意分开。”
陆之橙继续引导，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她伸出手，想去引导雷邵川的手触碰屏幕签字。
“你看这里，你只要在这个地方签上自己的名字就好了。”
雷邵川没有动，他只是看着她。
那眼神，比刚才似乎清明了一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困惑，还有……陆之橙看不懂的情绪。
“签了字，我们就能分开了。”
陆之橙的手指几乎碰到了他的手背，生怕他突然就清醒过来，所以趁他还是这个听话的状态，赶紧引导他签字。
雷邵川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陆之橙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快签！快签啊。
就在这时，雷邵川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避开了她的触碰。
他没有去看屏幕，而是固执地看着陆之橙的眼睛。
“分开……”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为什么老婆想分开？”
陆之橙的心一沉。
他听懂了？还是只是无意识地重复她的话？
她不敢再催促，怕刺激到他，让他那脆弱的精神状态彻底崩溃，或者……恢复清醒状态。
现在这种半清醒半糊涂的状态，才是她下手的最佳时机。
“也不算是分开，就是签了这个的话，我会更开心，这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你不想让我开心吗？”
她硬着头皮试图再次将他的注意力引回屏幕，“在这里签字的话，我就再给你奖励怎么样？”
送他离婚大礼包！
雷邵川的眉头急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他缓慢地抬起手，不是伸向屏幕，而是伸向了她的脸颊。
他的指尖带着凉意，轻轻碰触到她的皮肤。
陆之橙浑身一僵。
录像还在继续，平板屏幕上的离婚协议书，依旧停留在签字页面。
雷邵川的手指停留在她的脸颊上，他就这样看着她，突然就笑了。
“老婆，我认字的。”
陆之橙听罢，心中警铃大作！
雷邵川视线落在平板的屏幕上，“离婚协议书”五个字刺入他混乱的意识。
他轻挑眉头，微勾起的嘴角让他整个人状态都变了，原先那副茫茫然听话的神情不复存在。
精神力紊乱带来的焦躁感再次翻涌，比之前更凶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