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明白其中的隐情，但军衔并不是他看不上杨豪的原因。
而是这小子明知自身实力不足，还不老老实实地训练，提升自己，反倒是把心思打到了小孩子的“外交”上。
可对方既然提到了老伙计，他也不好再揪着此事不放。
客厅里，整体布置得很有生活气息，但却不见女主人和孩子的身影。
注意到宋老再次皱起的眉头，杨豪赶紧转移话题，他看向李天佑，问：“这位同志是？”
李天佑还没说什么，宋老先帮他介绍了：“我专门请过来帮忙的画师，李天佑。”
杨豪主动与李天佑握手：“劳您驾了嘿，李师傅！”
显然他也是清楚宋老邀请画师过来的原因。
李天佑礼貌地笑着：“这事儿好说，您甭客气。”
必要的礼数做完，宋老根本没心思听两人客套，拉着李天佑就往房间走。
房间里，瘦得脱相的杨老爷子躺在床上，听到开门的动静，勉力地睁开眼睛，虚弱地笑着：“你来啦！”
宋老凑上前：“哎呦，老伙计，没几天不见，您这状态咋跨成这样儿了？”
一边说着，一边冷眼不断扫向刚跟进屋的杨豪。
杨豪连忙解释：“宋旅长，我家荤食可都是紧着老爷子，哪敢慢待他啊！”
宋老哼哼了两声，也没说信还是不信，急得杨豪满头大汗，宋家可不似他家走着下坡路，反而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未来不可限量。
要是宋老真认定了他的“罪名”，往后宋家这条人脉也就彻底断了。
杨老爷子挥了挥手，示意杨豪先出去：“人老喽，哪还吃得下那么多肉。”
宋老不知想到了啥，感同身受地点点头：“嗐，甭说这丧气话，你早前儿总说没留张像是憾事儿，今儿我就给您圆了。”
顺着老爷子指示往外走的杨豪，还不忘抓住机会捧场：“还得是宋旅长倍有本事儿，能把李师傅给请来。”
见宋老翻了个白眼，他讪讪一笑，动作利落地退出了房间。
杨老爷子叹了口气：“老伙计，让您操心了。”
他既是在说“画像”的事，也是在说杨豪的事。
宋老没接这话，而是握上了对方瘦骨嶙峋的手，兀自说道：“天佑虽说自个儿琢磨着学的，但这画像的手艺跟大拿徒弟比一点儿不怵，保准给你画得倍儿精神。”
再次被提及的李天佑上前打招呼：“杨大爷，你对画像有啥要求尽管言语，我指定使劲儿办。”
军区大院里是有配套的医院，杨老爷子却放弃住院转而回家休养，显然就是命数到了。
杨老爷子看向李天佑，语气温和：“小李师傅，帮我把军装画上成吗?”
他在李天佑进门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对方了，寸头加上经过训练的体态，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新兵蛋子，没想到竟会是一名画师。
李天佑点点头：“妥妥的没问题！”
“军装”+“精神”，这两个要求对李天佑来说，毫无难度。
搭好画架后，他又从背包里拿出专门备好的画纸、画笔等工具，便开始涂涂画画起来。
他回家不单是为了骑自行车，也是为了拿上画架。
遗像不比随笔画，它既对纸张有要求，也需要绘画环境的稳定，画架必不可少。
还想努力撑起身子的杨老爷子一愣，好在宋老看出其意图，解释道：“老伙计，你就踏踏实实躺着呗，天佑不跟其他画师似的，不兴让您板板正正地坐着。”
这也是他会找李天佑邀画的原因，孩子坐不住，老人难坐久，能给好动的孩子画好画像，势必也能给病弱的老人画像。
听到老友的说法，杨老爷子只好躺了回去，又给李天佑递过去个询问的眼神，生怕因此误了画像。
大院里跟他一样想法的老同志并不少，没任务时便会拜托队里的画图师帮忙画上一幅画像。
或许是专业有些不对口的原因，不仅耗费的时间长，效果也让人不甚满意，但他们也只能将就收下画像。
收到眼神的李天佑，一边精心雕琢着画像的眼睛，一边肯定了宋老的说法：“不瞒您说，我记性好，瞅一眼就能记住您模样。”
他说的是实情，但奈何屋里两人都不这么认为。
宋老见李天佑上道，心里满意，而自觉被安慰到的杨老爷子也露出了笑意。
想到刚才听到的声响，杨老爷子嘴角动了动，思索片刻，才小声说道：“我琢磨着自个儿日子不多了，今儿豁出这张老脸，想求您帮个忙。”
对他十分了解的宋老也没反驳：“杨豪那性子，不适合担任要责。”
却没想到杨老爷子摆了摆手：“不是他，是我那儿媳妇和永钢。”
“他俩咋了？”宋老皱眉。
杨家媳妇他也见过，虽是个农家女子，但在礼数上也没缺过，像今天这般藏着不露面的情况着实少见，难不成...
杨老爷子摇头否决了对方的猜测：“永钢他妈回娘家探亲去了。”
宋老这才松了一口气，重新提起正事：“那您是愁啥呀？”
杨老爷子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显犹豫：“我怕...小豪他太功利，非得把永钢压得交不上朋友，永钢他妈又忒软和，压根劝不住他。”
关心则乱的宋老没注意到老友的异常，点头应下：“我会让老二多盯着他点儿。”
同样靠着父辈的余荫入伍，杨豪混到连大红楼都快住不上，而宋家老二却是扶摇直上，如今更是住进了前面的四层小红楼。
李天佑倒是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杨老爷子明显有所隐瞒，事情绝不似其说得那么简单。
但这到底是别人家事，连多年好友对方都不愿意直言，他又何必做这个恶人去揭穿呢。
画好帽徽中间的“八一”红五角星，他停下了笔，将画像从画架上取了下来：“杨大爷，你给瞄两眼，这画像哪儿还得拾掇拾掇？”
杨老爷子着实惊讶了一瞬，前后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这就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