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儿的手指还贴在晶状体上，皮肤下的脉动却已不再只是自己的心跳。一股冷流顺着指尖窜入骨髓，像有人把冰针一根根插进神经。她没缩手，反而压得更紧，指甲边缘渗出细小的血珠，混进晶状体表面的绿脉里。
画面断续闪现。
暗纹手套嵌入基座的瞬间，源核内部的光路骤然扭曲，原本均匀流转的能量开始逆向回旋，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啃噬。裂缝边缘浮起的图腾缓缓转动，蛇形缠绕的王座缺了一角，空位正好对应灵芽界诞生的位置。
“不是崩塌。”她在心里说，“是挖心。”
小团的声音在她意识深处发抖：“他们在替换核心，用黑晶复制源核频率，等旧支点彻底熄灭，所有折叠空间都会失去锚定。”
林悦儿咬住后槽牙，把残存的情感能量压成一线，顺着连接往深处探。她看见楚墨渊的身影悬在深渊上方，双臂被黑光锁住，整个人正被缓慢拖向底部。他的袖扣还在闪，微弱得像风里残烛，但频率没变——仍是每次靠近她时的节奏。
她猛地抽回手，身体一晃，膝盖撞在透明膜上发出闷响。呼吸像被掐住，胸口闷得发疼，不是因为伤，是因为明白过来的重量。
夏若初撑着地坐起来，嘴唇发白，声音断断续续：“你……看到什么了？”
林悦儿没立刻回答。她低头看手腕，银链不在了，可那圈浅痕还在，微微发烫。她抬手抹了把脸，掌心沾了汗和血。
“有人在拆这个世界。”她终于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自己，“不是意外，不是自然裂变。是有人早就开始动手，一点点抽走维持平衡的东西。”
沈清和扶着膜面站稳，眉头紧锁：“谁？为了什么？”
“不知道。”林悦儿摇头，“但他们在用黑晶模拟源核频率，等真正的支点死掉，所有折叠层都会失控。到时候，现实、灵芽界、还有这些碎片空间……全会塌进同一个裂缝。”
小团从她怀里探出头，耳朵贴着后脑，声音比平时低：“他们不想要秩序。他们要的是——混乱之后的重建权。”
夏若初喘了口气，忽然笑了下，笑得有点抖：“所以楚墨渊是被卷进来挡刀的？就因为他发现了？”
“不止。”林悦儿盯着晶状体，“他进来的目的，是阻止替换完成。银链能穿过旋涡，不是巧合。那是源核残留在我们世界的最后一点同频信号。他用自己的频率当钥匙，把自己锁进了最危险的位置。”
沈清和沉默几秒，低头检查手腕上的仪器：“我们现在回去，通道还能撑住吗？”
“不一定。”林悦儿闭眼，把灵芽界翻了个遍。能量枯竭，植物休眠，只剩下角落里一枚灰褐色的种子，外壳布满裂纹，像干涸的河床。
“时痕种子。”小团轻声说，“最后一次回溯机会。用它标记坐标，我们可以原路返回，但必须在通道彻底闭合前冲出去。”
“出去之后呢？”夏若初问，“你说这些，谁信？说宇宙要塌了，有个黑手在背后换心脏？连我们在场的人都听懵了，外面只会当你是疯子。”
林悦儿睁开眼，看向她：“那就让他们亲眼看见。”
她抬起手，掌心对准晶状体。灵芽界最后一丝绿光从她指尖溢出，缠上那枚种子。种子表面裂纹开始发光，一缕极细的金线缓缓升起，像丝线般悬在空中。
“我把记忆封进去。”她说，“三段画面——手套嵌入黑晶、图腾浮现、楚墨渊被拖走。谁不信，就让他看。”
小团凑近种子，小爪子轻轻碰了下金线：“我用系统权限加一道验证。只有真正接触过折叠空间的人，才能打开这段记忆。普通人看了，只会觉得是幻觉。”
沈清和点头：“够了。至少能说服关键人物。”
夏若初深吸一口气，慢慢站直：“那还等什么？走。”
林悦儿没动。她看着晶状体，那团绿色脉络还在缓缓流动，像是没察觉自己已被盯上。她忽然伸手，把时痕种子按进晶状体侧面的凹槽里。
金线瞬间绷直，刺入晶状体核心。整个空间的碎片画面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动。
“你干什么？”夏若初惊问。
“留个记号。”林悦儿收回手，“他们能换核心，是因为没人知道支点在哪。现在，只要源核还在运转，时痕种子就会持续释放微频信号。我们回去后，顺着信号找，就能定位它。”
小团低声补充：“而且……如果楚墨渊还活着，他也能感觉到这个频率。那是从林悦儿这里出发的，带着她的能量波段。”
林悦儿点头，弯腰捡起地上一块碎石，用力在膜面上划出一道深痕：“我们走的路，得留下痕迹。不管是谁想藏，都藏不住。”
她转身面向两人：“通道不会等我们。现在出发，中途不能停，不能回头。谁要是撑不住，就喊一声，我会拉你。但别松手。”
夏若初扯了下嘴角：“你什么时候见我松过手？”
沈清和把仪器塞进包里，站到她旁边：“我准备好了。”
林悦儿最后看了眼晶状体。那枚种子已经半融进表面，金线隐没不见，但她的手腕还在发烫，像是某种回应。
她抬脚往前走。
透明膜下光影流动，脚踩上去没有实感，像踏在水面上。三步之后，身后那道划痕开始发光，随即熄灭，像是被什么吞掉了。
小团突然在她怀里颤了一下：“有人在清理痕迹。”
林悦儿脚步没停：“那就再划一道。”
她抽出随身的小刀，在下一块区域狠狠划下十字。刀刃割破膜面，底下光影翻涌，像是受伤的活物。
“他们怕我们留下记号。”她低声说，“说明这条路，他们不想让人走第二次。”
夏若初回头看了一眼：“那我们偏要走。”
沈清和忽然抬手：“前面。”
通道尽头，原本稳定的金线通道开始扭曲，边缘泛起黑边，像是被墨汁滴入的清水。原本笔直的路径出现褶皱，像被无形的手揉皱的纸。
“通道在自我修复？”沈清和问。
“不。”林悦儿盯着那团黑，“是有人在关门。”
小团缩在她怀里，声音紧绷：“他们发现我们了。”
林悦儿把小团往怀里按了按，另一只手握紧小刀：“那就跑。”
她冲出去的第一步，地面突然震动。身后那道十字划痕猛地炸开，黑气顺着裂缝爬出，像藤蔓般追来。
夏若初尖叫一声，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倒。
林悦儿反手一拽，抓住她手腕，用力拉回。沈清和立刻伸手托住她肩膀，三人挤成一团，继续往前冲。
金线通道只剩一半清晰。剩下的部分像信号不良的屏幕，不断闪烁断裂。
“快！”小团喊，“再不进去，就没了！”
林悦儿咬牙，把最后一点力气压进双腿。她冲在最前，小刀劈开迎面而来的黑雾，刀刃崩出一个小口。
她的手腕烫得像要烧起来。
最后一段路，地面开始塌陷，透明膜一块块碎裂，露出底下翻滚的暗流。她跳过裂缝，夏若初紧跟着跃起，沈清和最后一个冲上来，脚后跟擦着边缘落下。
三人撞进金线通道的瞬间，身后轰然闭合。
林悦儿跪在地上，大口喘气。通道还在，但光线暗了许多，像是供电不足的灯管。
小团从她怀里探出头，耳朵抖了抖：“信号……变弱了。”
林悦儿抬起手腕，那圈烫感仍在，但节奏变了，从稳定跳动变成断续的抽搐。
她盯着通道尽头，声音很轻：“他们正在切断连接。”
夏若初撑着地坐起来：“我们还能回去吗？”
林悦儿没回答。她把手伸进衣领，摸出一枚小小的金属片，边缘粗糙，是之前从装置上拆下的残片。
她用小刀在上面刻下一个符号——灵芽界的图腾。
然后，她把金属片按进通道内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