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天幕沉沉压向大地，仿佛一块冻住的生铁。
长公主眼前一亮，拽着十二娘的手，上下打量起来，洒金色的小袄，银红色的比甲，同色镶金边的马面裙。如此张扬大胆，热闹喧哗。
这绚丽的色彩让十二娘看起焕然一新。整个人看起来热烈且张扬，长公主内心是自豪的，不愧为皇室血脉。大气沉着又不失俏皮活泼。
“我儿，足有我当年的风姿。”长公主神情激动，声音哽咽，她在十二娘身上看到了多年前那个风姿卓越，意气风发的少女。那可是那耀眼少女的本尊呀。
一旁的周妈妈面露微笑，随声附和道：“县主跟公主年少时一模一样，俊美大气，英姿飒爽。”
十二娘不好意思垂眉，朝长公主鞠躬，“姨母，我跟他们一道了。”侍从早已将马牵至她们面前。
长公主用帕子掖了掖眼睛，依依不舍牵扯十二娘的手。
时间不早了。众学子恭敬朝长公主作揖告别。其中几匹马打着响鼻。这种行为极其失礼，学子们大惊，不安扯了扯缰绳，一副害怕的神色。
“去吧!”长公主只是笑笑，视线一晃而过。少年郎们都有着俊俏外表，强健体格。年轻真好，意气风发的。
“十二娘，我帮你牵马。”姜姚朝长公主微微点头，快速接过侍从手中的缰绳。
“峥峥，一路小心，带上侍卫。”长公主耐心嘱咐道。
一阵烟尘散去，长公主转头，眉头紧蹙，略有犹豫问道：“周妈妈，你有没有察觉，刚刚牵马那小娘子似曾相识。”
周妈妈面色一凛，讪讪笑道：“恕老奴眼拙。看不出小娘子有何特别之处。”
长公主盯着周妈妈的眼睛，思绪翻飞，半晌后，她恍然大悟指着周妈妈直跺脚。“李晚，对，李晚。”那个与她年岁相仿的表侄女，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了。
周妈妈喔喔喔附庸着。随即岔开了话题“薛大小姐在府中等候多时。”
薛宝儿，薛府嫡女，一个镶嵌金边的瓷器。身份尊贵却易碎。薛家曾封永城侯。如今却落到无人袭爵地步，薛府的私生子跟朝廷对着干，站队燕王。长公主挥了挥衣袖，冷冷笑道：“走，看她如今有何盘算。”
凌冽的北风如同无形的巨手，裹挟着湿漉漉水气，掠过光秃秃的枝丫，撕扯着枯黄的衰草。连同尘土一起卷上那浑浊的半空。
“十二娘，薛大小姐怎么取得长公主信任的？”姜姚喘着粗气，屁股蹬得生疼，她扯住缰绳。马匹顺利停了下来。前面是休息营地，她俩落后了。
十二娘利落跳下马，侍卫紧随其后，牵住马匹。“梅驸马镇守淮安。薛大小姐手上正好有一本淮安吏事。”
这么巧？姜姚撇嘴，这种事情估计得薛宝儿筹谋多时。
十二娘不愿谈及薛宝儿的事。不管薛宝儿有何种心思，此时此刻，薛宝儿是有用的。她最起码能分散长公主些许心思。她搂着姜姚的肩膀，用手搓了搓。关切问道：“怎么穿得这么单薄，我前些日子送去银炭还有吗？”
前日走时，十二娘问她缺什么。姜姚用土味情话回道：缺你。十二娘当时又急又气又无可奈何，擅作主张送了她两车银碳。薛宝儿望着满院子的银碳，脸色涨成猪肝色。
姜姚心知她的不易。田庄，珍宝，仆役皆已冲公。薛府的爵位又无人继承。薛宝儿是空有头衔的花架子，生活来源全指着谢灿。在她心中，她与薛宝儿并无不同。唯一不同，薛宝儿有一处大宅子。是有产阶级。
“女子对房子有一种近乎神话的执着。”
“房价大跌，执着房产有何用。提高生育率才是重中之重！”
“楼主，生，生，生，你生了第几胎了。穷人配生孩子吗？生孩子是为了继承你的房贷，车贷，还是信用卡的？”
“女性自古以来都是无产阶级，女性对房子有执念有错吗？”
姜姚摇头闭眼，双手合十。弹幕君，别争论。说一些南风馆的建议行吧。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害怕她一出声，弹幕又消散了。
“世上腐女何其多。南风馆接待男性客户才吃香，走灰色产业要有强大的背景。”
“别擦边！别过界！”
“不好色好什么，how are you吗？”
“楼主，你又玩梗！”
姜姚眼前瞬间一亮，她的心声，弹幕都看得到。这又造成她生活中的另外一种困扰。在系统或剧本的虎视眈眈下，她使坏会不会让弹幕集体阵亡。
十二娘看着傻笑的小娘子，内心一阵奔溃，她上前掐了姜姚的人中道：“夏荷，你怎么了？”
疼痛由头部炸裂开来，一阵酥麻由嘴唇向面部扩散开来。姜姚骤然回神，十二娘的脸在她面前不断放大，她恍惚了。
十二娘松了一口气，小娘子眼神聚焦了，神色也恢复如常了。她迫切想知道发生何事。“夏荷，你怎么了？”
姜姚脸皱成一团，她捂住嘴，蹲了下来，气鼓鼓说道：“十二娘，你干嘛掐我。”
十二娘拽着她的胳膊，大嚷道：“你，你又走神了，这状况出现几次了。”
十二娘这么一嚷，众学子愣住了，纷纷停下手中动作。两侍卫上前，围住十二娘。
柳升朝两侍卫点头，缓缓走了过来。“县主，无需担心。夏娘子这是头部撞击后遗症。”他朝十二娘挤眉弄眼，夸张在头颅上画圈圈。小娘子撞车事件，他略有耳闻。
姜姚盯着柳升，鼻子皱了皱，戏谑说道：“柳将军，怎么哪哪都有你。”
柳升瞥了她一眼，面色沉沉朝着十二娘开口。“县主，我有事找你谈，方便吗？”
十二娘视线停留在柳升眼眸中，随即点头。冬日扫疥。扫疥人员分两拨，一拨，马晋为护卫，护送皇亲国戚前往圣泉，一拨则以国子监为代表世家子弟，他们骑马前往圣泉，柳升护卫。
“柳将军，找我何事？”十二娘斜眼瞥了一眼身后的护卫，心生不悦。走一步跟一路。
柳升看穿十二娘的心思，停了下来，转身道：“你们散去，我守着县主，无需跟随。”
十二娘心生感激，她讨厌小尾巴。正如她叛逆的性格。
柳升一路走，一路观察着十二娘。这小娘子跟他想象不一样，胆大妄为，不惜毁掉名节只为退掉皇帝的赐婚？这绯闻还需仔细分辨一番。他转头，抿嘴笑道：“县主，与国子监学子们一同畅饮，此事为何不叫我？”
十二娘背着手，冷漠笑道：“帖子又不是我下的。我怎能越俎代庖。”此人甚是奇怪，拽着她出来只为说这个。
“峥峥！”柳升面色一沉，停了下来。他嘴角上扬，意味不明盯着她。“我如若下帖宴请，你敢来吗？”
十二娘微微转头，冷笑道：“柳大将军，你出入场合多为勾栏瓦舍。我一个女子，怕是不合适吧？”
柳升身子一僵，他沉吟片刻，脸上苍白，转瞬间，他一步步逼近十二娘。戏谑道：“不合适吗？你传绯闻又合适？”
十二娘避无可避，内心一阵惶恐，柳升知道了什么，她头皮发麻，他要干嘛？她不该遣走侍卫的。面对柳升紧逼步伐，她连连后退，后背贴着树干，退无可退。她的心砰砰砰跳得厉害，她哑然道：“柳升，你要干嘛。”
柳升眼中藏着一片汪洋，平静无波。不知为何，在他炯炯目光下，十二娘内心却掀起一片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