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宋二娃被尿憋醒的时候，雪已经静了，月亮挂在天上，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影子。
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趿拉着鞋往外走，一推院门，冷风夹着细雪灌进来，冻得他一个激灵。
“嘶——这鬼天气……”
他哆哆嗦嗦地撒完尿，转身往回走，却忽然发现宋秋的房门半开着，里面黑漆漆的，声音窸窸窣窣。
“秋儿？”宋二娃探头道。
宋秋的声音在屋里响起：“二娃？”
宋二娃迈入进去，见宋秋在整理一个竹篓，再瞧见他身上衣服，穿戴整齐，棉袄大衣都披上了。
“咋回事呀，”宋二娃揉着乱糟糟的头发，“咱这么早就出门吗？现在就出发去五尺沟？”
宋秋摇摇头：“上山采药。”他顿了顿，“你要一起吗？”
宋二娃如释重负，打了个哈欠后摆摆手：“采药有啥意思？又苦又累，还挣不了几个钱。”他撇撇嘴，“再说了，好药都长在悬崖峭壁上，我可没你那本事爬上去。”
宋秋笑了笑：“真不去？能卖钱的。”
“不去不去，”宋二娃摇头晃脑，“你现在性情大变，之前抠抠搜搜，老想着在哪里能够占点小便宜，好去便宜你那梦中情人于美丽。现在可不一样了，你又仗义又厚实，你要是带我去了，肯定又要分我一半，我可不想占你这个便宜。”
“我不怕你分，”宋秋站起身子，把药锄放在整理好了的篓子里，大方道，“挣钱的机会多的是，咱们又不缺这一次！”
宋二娃还是摆手：“算啦，天亮还得去卖腊肉呢，我得抓紧时间睡会儿。”
说完，他打着哈欠钻回屋里去了。
宋秋也没再劝，紧了紧背上的竹篓，独自离开，踏出院门，轻轻关上，踩着月光往山上走去。
山路被积雪覆盖，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
宋秋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又迅速消散。
他走得并不快，眼睛仔细扫过每一处可能藏药的角落。
岩石缝隙、枯树根部、背风的斜坡……
他本意是想再找几株野人参，因为上次尝到的甜头非常香。
可转了大半个山头，连人参的影子都没见着。
倒是挖到了几株天麻和灵芝，虽然不如野人参值钱，但胜在数量多，晒干了也能卖个好价钱。
又到一处高坡，宋秋找了半天后蹲下身，用药锄拨开积雪，露出下面几株肥厚的灵芝。
他小心翼翼地连根挖起一株，抖掉泥土，放进竹篓里。
灵芝也贵，比不上极品野参，但不算白来。
便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一道视线。
宋秋动作一顿，缓缓抬头——
不远处的高坡上，站着一头狼。
正是上次被他打伤的那只头狼。
月光下，头狼的皮毛泛着银灰色的光泽，左耳缺了一角，那是宋秋的子弹留下的痕迹。
它静静地站在高处，幽绿的眼睛死死盯着宋秋，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像是在示威，又像是在犹豫。
宋秋没有动，只是缓缓直起身子，和它对视。
同时，他的手悄然往口袋里伸去。
老屈的猎枪，他这次没带来。
但是他自己的枪，他可稍上了。
山风呼啸，卷起细碎的雪粒，扑打在脸上，生疼。
头狼忽然仰起脖子，对着月亮发出一声长嚎——
“呜呜——！”
那声音凄厉而悲壮，在山谷间回荡，惊起几只夜栖的鸟。
宋秋皱眉，提高警惕，怕它在摇人。
不，摇狼。
不过没多久，嚎声便戛然而止，头狼最后看了宋秋一眼，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宋秋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它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
确定那头狼彻底走后，宋秋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他蹲下身，继续挖取地上还留着的几株灵芝。
将灵芝都撞入后边的篓子里，宋秋站起身，便在这个时候，他的耳朵忽然一动，听到远处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响。
循着声音，宋秋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靠过去。
走了大概三十多步，他拨开枝叶一看，对边的灌木丛里，三只膘肥体壮的野猪正埋头拱着雪地找吃的。
那三只野猪正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存在，到处乱拱，鼻子和獠牙上全是雪。
若是早前，宋秋肯定会想办法猎一只回去，可今天他一个人进山，带不走这几百斤的肉。以及，猎人也并非每次见到动物都得赶尽杀绝。
看了阵，宋秋悄无声息地转身，去往其他地方找药材。
接下来的路上，他遇到了越来越多的动物——
出来觅食的狍子、雪地里刨食的野鸡、甚至还有一只探头探脑的狐狸。
也许是大雪过后，整个山头的动物都饿疯了。
宋秋一一避开，专注地寻找药材。
没想到，这一绕，竟让他误打误撞地走到了一处背风的山坳。
而就在那里，两株极品的野人参静静地生长在岩石缝隙间，肥厚的根须裸露在外，在泛蓝的天幕和银色的月光下亮着淡淡的金色。
宋秋眼睛一亮：“终于找到了！”
一个小时后，天边拉起鱼肚白，宋秋小心翼翼地从山上下来，将两株野人参收好，而后准备下山。
竹篓里已装得满满当当——两株野人参、五株灵芝、七八根天麻，还有一些零散的草药。
满载而归。
也是在回来的路上，他顺手打了一只山鸡，打算给家里的姑娘们煲老鸡汤喝。
回到家，院子里还静悄悄的，其他人显然还没醒。
宋秋轻手轻脚地打水洗手，然后处理山鸡，剖开山鸡的肚皮，不能吃的部分都丢了，可以吃的清晰干净。
等把山鸡炖入砂锅里，用文火慢烤后，他又出来，坐在屋檐下开始处理药材。
人参要小心地刷去泥土。
灵芝得切片晾晒。
天麻则需要用竹篾串起来风干。
天光渐渐亮起，宋秋做得专注，一向听力绝佳的他，竟然连身后的开门声，和轻和的脚步声都没注意到。
“宋队长，你这么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