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莉娜优雅地翘着腿，裙摆自然下滑，露出洁白的脚腕。
她穿着一双红色鱼嘴高跟鞋，鞋尖的开孔露出几根涂着黑色的指甲油的脚趾。
红色热烈奔放，黑色神秘内敛，这种撞色搭配很是吸睛，以至于冷敬的目光不自觉就被吸引了过去。
这时莉娜看向冷敬，冷不丁问道：
“喜欢我的高跟鞋吗？”
冷敬愣了一下，他记得对方前一句话还在说自己犯了一个错，怎么这一句就突然问起自己喜不喜欢这双高跟鞋了？
见冷敬不说话，莉娜媚然一笑，俏皮地翘了翘脚。
就在鞋子上下摆动的瞬间，红色高跟鞋忽然消失不见，变成金色的尖头高跟鞋。
在冷敬的认知里，金色难免俗气，但莉娜洁白的肌肤却将这种俗气变成了贵气，纤细的绑带又将她完美的脚型衬托得恰到好处，优雅动人。
“为什么你给我看这个？”
冷敬觉得这偏离了原本的话题。
如果穿鞋的人是艾莉婕，他可以看一整天都不腻，但这时身处幻境，还有个恐怖的半侣守在门口，冷敬只想赶紧拿到硬盘。
然而在展示了两双高跟鞋之后，莉娜似乎还不满意，眨眼又将自己脸上的淡妆变成了浓妆。
就连她金色的波浪头发也变成了黑色直发，和丰满的红唇再次形成了热烈神秘的撞色组合。
莉娜的五官非常完美，无论是金发还是黑长直都能完美驾驭，妩媚多姿，顾盼生情。
在她外貌变换的同时，房间的六面墙体溘然倒塌，客厅的家具像沙粒一样飘散，又重新聚集在一起。
眨眼间，两人身处一处阳光明媚的沙滩。
莉娜和冷敬坐在同一棵倒下的树干上，温暖的海风吹拂脸颊，空气中带着一点咸味，耳边都是海浪的低语。
这时，莉娜的眼里闪烁着泪光，看向冷敬：
“弗兰克，你喜欢这些吗？”
冷敬从她的眼中看到了热切的喜悦，这是只有在看到爱人时才会出现的情绪。
莉娜把自己当成了弗兰克？
冷敬原本并不认识这个叫“弗兰克”的男人，但他看过了走廊的幻象，知道弗兰克一定就是莉娜的丈夫。
也就是那个暴怒着摔碎花瓶的男人。
莉娜似乎把冷敬变成了弗兰克的幻象。
也就是说，
这个幻境并不是为了冷敬而准备的，
而是为了莉娜自己。
冷敬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不是弗兰克。”
听到这话，莉娜眼里的热切瞬间冻结，如同泼到冰天雪地中的开水。
失神片刻后，她缓缓低下头，低喃道：
“是啊，你不是他。”
话音刚落，一股寒风忽然袭来，沙滩上飘起无数沙尘。
在寒风的裹挟下，沙尘飞旋直上，漫天的沙暴将二人吞没。
冷敬下意识地捂住口鼻，却发现这些沙粒打在脸上没有任何实感。
几秒后，漫天黄沙像是被某种真空吸尘器抽走，视线渐渐清晰起来。
两人回到了现实，坐在一间狭小逼仄的房间里。
冷敬环顾四周，目之所及只有焦黄的鸢尾花壁纸，地上还有几片发霉的家具残片。
莉娜用手背擦了擦脸颊，想要伸手捡起一只脏兮兮的布偶。
然而她的手指却穿过了布偶。
于是她抽回手指，努力地将自己幻影的皮肤贴合着布偶的表面，用并不存在的指腹仔细“感受”着布偶里填充的棉花。
“抱歉，我刚才情绪失控了。”
莉娜低声道。
冷敬席地而坐，不知道她到底是在跟自己道歉，还是在跟那只她无法触及的破布偶道歉。
见冷敬没有吱声，莉娜便接着说：
“查尔斯，这就是我犯的错。”
“我用幻象欺骗自己最爱的人，让他沉浸在我编织的美好谎言中。我以为这样就能逃避可悲的现实，只要能讨他欢心也就能让自己开心。”
“然而只是一次小小的感冒就彻底戳破了我苦心经营的谎言。感冒时，我体力和脑力不支，没有办法再继续维持这种完美的幻象，终于露出了马脚。”
“发现我的骗局之后，弗兰克对我的一切产生了怀疑，他甚至以为我的面孔也是假的，实际上可能只是一个衰老丑陋的女人。”
听到这里，冷敬想起了在刚才不断变化的幻象中，只有莉娜的脸一直没有变过。
也许莉娜原本就很漂亮，但已经无从查证。
此时的莉娜泪流满面，眼神中只有无尽的悔恨。
“幻象就像一种毒品，一旦消退就会产生严重的戒断反应。”
“幻想破灭后，我们开始了无休无止的争吵，常常因为一点琐事就闹得鸡犬不宁。到最后，弗兰克甚至认为我的孕检通知也是用来哄骗他的假象。”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最蠢的人，那么一定就是我。我拥有这样强大的能力，却没有用来做过一件正事，甚至一度以为这是一种‘不道德’的能力而疏远这份天赋。可最后我却把它毫无节制地用在自己最爱的人身上......”
说完，莉娜跪坐在地板上，形象渐渐和在门前拾起花瓶碎片的那个她重叠。
听完这个故事，冷敬胸口堵得慌，心生怜悯。
一个从来没有热恋过的人听到这个故事，大概会赞同莉娜“我是世界上最蠢的人”的说法。
然而冷敬却深知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没法置身事外地对莉娜横加指责。
以往不谏，来者可追，他在心里默默铭记莉娜的故事，从中学到了宝贵的人生经验。
在冷敬心中，莉娜已然是自己的良师益友。
于是他来到莉娜身边坐下，柔声问道：
“所以后来发生了什么？”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这座‘大厦’为什么会变成一个活物，半侣为什么又会出现在大厦中。
听到这个问题，莉娜又叹了口气，随后坐直身子看向冷敬。
她用极其严肃地表情告诫道：
“我和你一样都是‘完美后裔’，也就是最有希望胡牌的那一类牌手。”
“如果你拿到了大部分手牌，却没有完成「有性繁殖」的终极目标，”
“最终就会沦落成不死不灭的怪物——”
“半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