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无数纷乱尖锐的念头如同冰锥般狠狠刺入我的脑海，飞速旋转、碰撞。她难道……已经察觉到我此刻正隐匿在暗处，目光如影随形般黏在她身上？还是说，她那看似平静的姿态下，掩盖着某个正欲破土而出、不容窥探的秘密？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鼓，冷汗几乎要沁出额角，我僵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蜷缩，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近乎被戳穿的窘境。
然而，预料中的质问并未到来。王琦只是缓缓转过身，那双平日里或灵动或狡黠的眼睛，此刻却蒙着一层我看不懂的、近乎空茫的薄雾。她开口了，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却又像易碎的琉璃：“鲲哥，我真的不想出去放假。”
她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我，投向某个遥远虚无的点。“出去放假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她的话语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疲惫，“因为我感觉自己……就像个失忆的人。” 她的视线终于落回我脸上，带着一丝确认般的脆弱，“你之前的猜测没错，我好像……真的失忆了。我就像一个……” 她微微蹙眉，似乎在努力寻找最贴切的形容，“就像一个刚刚开智的小孩，突然有了‘存在’的意识，但记忆的匣子里，却几乎是空的。我只记得自己叫王琦，其他的……一概不知，一片空白。”
她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心里激起了巨大的涟漪。我彻底愣住了，呼吸都微微一滞。脑海中不受控制地翻涌起十几年前地府深处那光怪陆离的一幕——王琦那个用沾着冥府气息的纸钱给我钱让我买路边自助贩卖机的食物的场景……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告诉她？告诉她那段连我自己都时常怀疑是否只是荒诞梦境的过往？告诉她“嘿，王琦，你以前可能是个死人，还给我买过‘死人钱’买的东西”？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自己狠狠地掐灭了。太可笑了，太不合时宜了，而且……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除了让她本就混乱的认知雪上加霜，还能带来什么？不行，绝对不行。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我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心绪，迅速调整表情，试图用一种轻松、甚至带着点“过来人”关怀的语气打破这沉重的氛围。我顺势挽起手臂，倚靠在门框上，让自己的姿态显得随意而笃定：“哎，那你这情况，真的应该好好放松放松了，别绷着。得寻找点内心的平静，对吧？正好，” 我刻意扬起一个明朗的笑容，试图驱散空气中的阴霾，“我最近相中了画廊几幅特别有意境的画，感觉挂你办公室里正合适！趁你放假休息的时候，我给你安上，换个环境，换种心情嘛！”
“那鲲哥……” 王琦似乎想说什么，嘴唇翕动了一下，眼神里透出一丝犹豫和未尽的话语。
但我没给她继续的机会。我立刻大幅度地摆了摆手，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甚至显得有些仓促，仿佛要挥开她即将出口的请求或疑问：“行了，行了！” 我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刻意的爽朗，“我知道你想帮忙，想找点事做。但听哥一句劝，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彻底地、好好地放个假，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操心。这事儿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