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硬草硌着后背，每一次呼吸都拉扯着浑身的伤痛。林乔躺在坡地上，缓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积攒起一点力气坐起来。
十颗粘滑冰冷的“污秽之心”堆在脚边，散发着令人不适的能量波动。
她检查了一下身体。后背被怨傀毒液溅到的地方红肿起来，火辣辣地疼，带着一种麻木感。小腿的伤口还在渗着血混着泥水。体内那缕魔气干涸见底，经脉空乏刺痛。
必须处理伤口，否则在这种环境下，感染和毒发都足以致命。
她撕下破烂袍子上相对最干净的内衬布料，用随身水囊里仅存的一点清水（取自之前石道滴落的冷凝水，少得可怜）勉强冲洗了一下腿上的伤口和后背的灼伤处。清水触及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眉头都没皱一下。
没有药。她抓起身旁一把黑乎乎的、带着刺鼻气味的泥土，就要往伤口上按——这是最简陋的止血土方，也是魔域底层无奈的选择。
“等等！亲！使不得！”007尖叫起来，“检测到该土壤成分复杂，含有超过三十种未知毒素和大量腐生菌！直接敷用大概率会导致伤口恶性溃烂、败血症、以及多种不可预知的变异！”
林乔的手顿在半空。
“那怎么办？”
“建议……建议尝试用您微末的魔气逼出毒液，并灼烧伤口表面进行初步消毒……虽然过程会比较……刺激。”007的声音弱了下去。
刺激？林乔扯了扯嘴角。她现在还怕什么刺激？
她闭上眼睛，集中全部精神，压榨着丹田里最后那丝几乎不存在的魔气，引导它们流向后背和小腿的伤口。
过程如同用钝刀刮骨。微弱的气流艰难地驱赶着侵入的毒性和污秽，带来一阵阵钻心的酸麻胀痛，比受伤时更甚。额头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终于，伤口处渗出几滴发黑粘稠的液体。她立刻转换方式，将那丝魔气转化为极其微弱的热力，灼烧着伤口表面。
嗤——
轻微的灼烧声响起，伴随着皮肉焦糊的气味。剧痛猛地窜遍全身，让她控制不住地痉挛了一下，眼前阵阵发黑。
但效果是显着的。伤口的红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了一些，流血也止住了，表面形成了一层薄薄的焦痂。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虚脱，瘫在地上半晌动弹不得。
休息了片刻，她挣扎着起身，将十颗“污秽之心”用破布包好，系在腰间，然后一瘸一拐地朝着来时的方向返回。
回程的路感觉比去时更加漫长。身体透支，伤痛缠身，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路上遇到的魔修看到她这副狼狈凄惨、却活着从腐泥沼回来的模样，眼神里的忌惮又多了几分，无人上前招惹。
终于回到那片熟悉的、散发着霉味的石道区域。
还没走到自己那处角落，就看到了那个干瘦的老执事，像只秃鹫一样等在那里。他耷拉的眼皮抬起些许，浑浊的目光落在林乔腰间的布包上，又扫过她满身的伤痕和狼狈。
“东西。”他伸出手，语气没有任何波澜。
林乔解下布包，递了过去。
老执事打开看了一眼，确认是十颗完整的“污秽之心”，鼻子里哼出一声，听不出是满意还是别的什么。他将蘑菇收起，然后又像上次一样，摸出两块比上次稍大一点点、但依旧劣质的魔石，丢到林乔脚下。
“赏你的。”他顿了顿，目光在她腿上的伤口和破烂袍子上一扫，“没死算你命大。下次任务，三天后。”
说完，他不再多留，转身踱着步子走了。
林乔弯腰捡起那两块魔石。冰冷的触感传入掌心，里面蕴含的能量依旧驳杂稀薄，但比起之前，总算多了点分量。
她没有立刻回去吸收，而是拖着伤腿，朝着石道深处另一个方向走去——记忆里，这片区域有一个公用的、肮脏的水源，一个从石缝里渗水形成的小小洼地。
洼地周围果然没人。水洼里的水浑浊不堪，漂浮着各种杂质，但至少能勉强清洗一下身上的污泥和血垢。
她仔细地清理了伤口周围，又就着污水喝了几口，缓解了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渴。冰冷刺骨的污水下肚，让她打了个寒颤，却也清醒了几分。
做完这一切，她才回到自己的角落，靠着石壁坐下，握紧那两块魔石，再次开始艰难的吸收过程。
痛苦重复。但这一次，她能感觉到那缕气流壮大得稍微明显了一点。炼魔一层的境界彻底稳固，甚至向着二层微微迈进了一小步。
微弱，但真实不虚的提升。
吸收完毕，她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袭来，伤口也在隐隐作痛。她蜷缩起来，准备休息，恢复体力。
然而，刚闭上眼没多久，一阵极其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就从石壁深处传来。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挖掘，在靠近。
林乔瞬间睁开眼，全身警惕起来。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最终，在她头顶斜上方的一处石壁，几块松动的碎石被顶开，一个只有拳头大小、通体覆盖着暗褐色甲壳、长着无数细密节肢的怪异虫子钻了出来！
那虫子头部没有眼睛，只有一对不断颤动的、金属般的触须，锁定了下方的林乔！口器张开，露出细密尖锐的牙齿，发出一声极其刺耳的嘶鸣，猛地朝着她扑了下来！
石穴掘虫！一种喜欢挖掘隧道、偷袭沉睡猎物的低等魔物，牙齿带有麻痹毒素！
林乔反应极快，在那虫子扑下的瞬间，身体猛地向侧方一滚！
咔嚓！
虫子的利齿咬空，啃在石地上，溅起几点火星。
一击不中，那虫子立刻调转方向，节肢划动，速度快得惊人，再次扑来！
林乔眼神一冷。她现在状态极差，根本经不起缠斗！必须一击解决！
她没有再躲，而是看准那虫子扑来的轨迹，右手并指如刀，将刚刚恢复的那点微末魔气全部凝聚于指尖，对着那虫子头部甲壳的连接缝隙处，精准无比地刺了过去！
噗！
指尖传来刺破硬物的触感！那虫子发出一声短促尖锐的哀鸣，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掉在地上，节肢蹬动了几下，不再动弹。
暗绿色的粘稠液体从它的伤口处渗出。
林乔喘着气，看着地上还在微微抽搐的虫尸，眼神冰冷。
连片刻的安宁都是奢侈。
她拔出腰间一把之前从某个倒霉魔修尸体上摸来的、锈迹斑斑的短匕首，将那虫子的头颅撬开，里面露出一小粒浑浊的、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内核。
虽然劣质，但也是能量。
她面无表情地将那粒内核收起。
然后，她抬起头，目光扫过石壁上那个被掘虫挖出的新鲜孔洞，又看了看周围这片看似安全、实则危机四伏的“住处”。
这里，不能再待了。
她需要一个新的、更隐蔽、更安全的容身之所。至少在恢复实力之前。
拖着伤腿，她站起身，拿起那点可怜的“资产”——两块劣质魔石，一粒虫核，一把锈匕首——毫不犹豫地走出这条石道，向着更深处、更偏僻、更危险的区域走去。
魔域的夜（如果这种永恒昏暗算夜的话）还很长。
生存的考验，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