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秋同现在起早贪黑，闹钟一响，人还没彻底醒过来，身体已经掀被子套衣服了。
“天冷多穿点，路上慢点儿。”阮秋枝迷糊着眼睛叮嘱他，“饭在灶上温着。”
每天晚上，阮秋枝都会提前把饭留好或者晚上再做一点，用锅温在灶上，为此家里现在每天要多用一块煤。
好在孟秋同现在赚得比上班的时候多，这煤用得起。
“知道了，你睡吧。”孟秋同抖了抖身体，彻底清醒过来。
还是孟冬青的小院子舒服啊，砌了火墙，冬天可暖和了，至少起床没有家里这么困难。
孟秋同缩着肩膀去抽了煤炉盖子，让火旺一点。
然后一转身，就发现老孟屋里还亮着灯。
老孟从大半夜翻箱倒柜找相簿就透着古怪，孟秋同想了想，过去推开门，老孟竟然坐在床沿上，对着相簿在抹眼泪。
看到孟秋同，老孟赶紧背过身擦眼泪，“要出门了？我没事，眼睛有点酸。”
孟秋同吓了一跳，赶紧进屋，抽过相簿一看，是他和二姐的周岁照，是他们亲妈抱着他们照的。
老孟这是想他妈了？
没想到老孟还挺重情的，还惦记他妈呢，孟秋同心里不合时宜时想着。
“吃了饭就走，爸，你没哪里不舒服吧？”孟秋同把相簿随手放在柜子上，“一晚上没睡，跟我一起吃一点赶紧睡吧，你还得上班呢。”
“我不吃，你自己吃，你干的是体力活。”老孟忙摆手。
孟秋同把他拽出来，“没事，进鱼的地方有早饭吃，要是饿的话，我让老板娘给我多煮碗面就行。”
父子俩在寂静的凌晨分吃了一碗蛋炒饭。
说了很多他们姐弟妹小时候的事。
说到参加小舅婚事这事，孟秋同想起来都气，“要不是表哥抢冬青的糖，我也不会跟他动手。”
“冬青也去了？”老孟一怔。
孟秋同点头，“去了啊，她被抢了糖后就一直哭，妈嫌她烦，把她关小舅家的厕所里。”
老孟心口一滞，那个时候，他在做什么？
看老孟脸色难看，孟秋同摆摆手，“没事，没关多久大姨就发现了，后面大姨一直带着冬青。”
小时候这样的事挺多的，孟秋同早习惯了。
不止小舅家的厕所关过，孟冬青长大一点，不记得犯了什么错，他们家还没分到这套房子的时候，刘秀琴还逼孟冬青去公共厕所罚过站。
老孟好久都没有说话。
“秋同，爸是不是当得很不称职？”就在孟秋同戴围巾准备出门的时候，老孟突然开口询问。
孟秋同想了想，“挺称职的啊，也没缺过我们什么，小时候条件不好嘛，大家都一样的，爸，你已经够好了，别胡思乱想。”
老孟想，他对春雨和秋同是称职的，那对冬青呢？
“……”孟秋同先看了老孟一眼，怕他生气，最后决定还是说得委婉，“你没打过她没骂过她，应该也没差到哪里去吧，爸，我来不及了，先走了。”
说完，孟秋同匆匆离开。
老孟坐在那里，也不知道枯坐了多久，起身把碗筷洗了，回床上躺着。
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很快就睡熟了过去。
他又做梦，梦到了孟冬青哭着不肯从她大姨家回来的样子，老孟有些心酸，他上前想牵住孟冬青的手，告诉她，他以后会好好对她。
结果手刚伸出去，模糊的小人突然就变得很远，刘秀琴莫名其妙出现，大骂他虚伪。
老孟参加工作到现在几十年，第一次迟到了。
迟到了精神还不好，工作都让徒弟盯着，自己坐在一边休息。
孟秋同通过早上的谈话，总算明显了老孟的不对劲，今天卖完鱼后，他没像往常一样出门玩，而是跑去找了孟春雨。
“你说爸是什么意思，现在后悔以前没对冬青好了？”孟秋同想不明白。
现在后悔会不会太晚了。
孟春雨听到说老孟一整晚没睡觉翻家里以前的相册，莫名觉得有些心酸。
在对父亲的感情上，他们姐弟和孟冬青永远没法一致，父亲对他们，是真正疼爱过的。
不说做得有多好，至少他们一直感受得到父爱。
当然，他们没有资格指责孟冬青，也没立场要求孟冬青怎么样。
这个问题无解。
只是想起来确实会很难过，孟春雨隔了好一会才开口，“爸也不容易。”
但再多了，她也没有办法替老孟开脱了。
姐弟俩一起坐在路边的花坛上，坐完了孟春雨请假的一个小时，回忆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记得最多的，就是孟冬青总是在挨骂受罚。
他们那时候还小，即便是孟春雨天性善良，但她性格懦弱，并不敢出面维护孟冬青，只敢在孟冬青受罚的时候，偷偷帮孟冬青做事。
孟秋同则是完全没把这个妹妹当回事。
“唉，老孟也是，现在不是都挺好的么，大家一起往前看多好，他突然来这么一出，搞得我心里都内疚起来。”孟秋同有些烦躁。
有些问题真的无解，已经发生的事，你再怎么求，也求不到另外的答案。
老孟身体开始发现异常的时候，已经到了三月份，孟冬青趁着醒醒上学，跟着魏瓒去羊城玩了一个月。
哪怕孟冬青只是偶尔给他当当司机，魏瓒就满足得不得了。
孟冬青接到孟秋同的电话，孟秋同让她赶快回去，“住院了找医生，找我能治病？”
她要是在江市，她就去看看了，她现在不在，张口就要她马上回去。
孟秋同一噎，“……不是！”
阮秋枝把话筒夺过来，“你别理他，他脑子抽了，家里我们都在呢，用不着你在羊城还挂着心，好好玩你的。”
本来阮秋枝就不赞同孟秋同打这个电话，结果她前脚阻止，后脚孟秋同就背着她偷偷打。
要不是她出来打开水，都发现不了。
阮秋枝气得不行，“爸现在只是诊出高血压，又不是什么不治之症，你至于吗？你以为冬青是你，整天没什么事干？”
“不是，是爸心里想见冬青，他……”
“他想见就得见？早干嘛去了！生个病有儿子媳妇照顾还不够，非得把外地的闺女拽回来？”阮秋枝拧着孟秋同去水房。
“爸和冬青，是他们父女间的事，你多什么嘴，我跟你讲，这当父母的以前怎么对孩子，就不要怪他们老了，孩子怎么对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