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骤然紧绷，一声清脆的“铮——”划破了寂静。
林晓站在原地，原本就凝重的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更加压抑，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敲击了一下。
就在那一瞬，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头到脚席卷而来，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冻成了冰雕，连呼吸都变得艰难。她甚至怀疑，空气本身是否已经凝结成冰。
“啪嚓——”伴随着一声脆响，黑暗中模糊的视野突然恢复了色彩。
林晓慌忙低头一看，原本戴在脸上的墨镜竟已裂成两半，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她愣住了，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身边的陈亦星突然低哼一声，“咕……”
他弓起身子，像是被什么重物压垮了脊梁，整个人颤抖着蜷缩起来。那模样，既像在用力挣扎，又像在强忍剧痛。
林晓瞪大了眼睛，茫然地低声道：“……嗯？”
陈亦星的背影映入眼帘，他那件白衬衫的肩胛骨处，竟诡异地隆了起来。
凸起的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侧顶着，隐隐约约透出一股不祥的气息。
那隆起缓缓扩大，衬衫的布料被撑得“嘶嘶”作响，随时都会崩裂。终于，“嘶啦——”布料纵向裂开了一道口子。
“……！？”
林晓倒吸一口凉气，目光死死钉在了那裂缝处。
从撕裂的衬衫中，伸出了一只白得瘆人的手臂——细腻、修长，带着一种诡艳的美感。紧接着，又是一只、两只、三只、四只……四条手臂如花瓣绽放般，摇曳着从陈亦星的背中探了出来。
那动作慢得让人心悸，却又带着一股妖异的优雅。四只手臂分别抓住了陈亦星的肩膀和肋侧，像是一种依附，又像是一种占有。
林晓脑子里轰然一响——这不正是那天在三泉村见到的东西吗？
她屏住呼吸，完全搞不清眼前发生了什么。
就在她呆愣的瞬间，陈亦星的背部再次隆起，衬衫的裂缝继续扩大。这一次，露出的不再是手臂，一个更大的怪物从他的身体里缓缓挤了出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抹鲜艳的赤褐色——像是陈年血迹干涸后的颜色。
紧接着，她看见一个穿着破旧衣物的身影。那赤褐色的袖口与先前伸出的四只手臂相连，而从上方垂下的长长黑发，彻底暴露在空气中。
那颗头颅从裂缝中滑了出来，像是一朵诡花从陈亦星的背上绽放。
林晓僵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衬衫终于承受不住，彻底撕成了两半，像蝉蜕下的空壳般飘落在地。
那东西——不，那个人——完全显露出来。它仰起身体，像是振翅欲飞的怪鸟，彻底挣脱了陈亦星的躯壳。
“……女的？”
林晓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没错，那的确是一个女人的模样。
她绝不是活物。
那女人身形娇小，瘦削得几乎只剩骨头，裹着一件破烂不堪的赤褐色汉服。从腰部以下，衣服像是被墨汁浸染成了黑褐色，湿漉漉地渗着血迹，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腥臭。
腰间系着一条磨得稀烂的黑腰带，与上半身的赤褐色形成诡异的对比，透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妖艳。
汉服的下摆和袖口早已破烂不堪，袖子只剩半截，露出两条——不，四条——白得刺眼的手臂。
那四条手臂从同一个躯干延伸出来，动作柔媚得让人头皮发麻，像是在空气中舞动的蛇。
她那同样白得异常的小脚赤裸着，却并未触地。
整个身体悬浮在半空，微微后仰，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幽魂。
那头长及腰际的黑发不受重力束缚，向上飘荡着，仿佛拥有生命般微微蠕动。
林晓喉咙发紧，脑子里冒出一个词——“鬼狼”
就像蝴蝶破茧而出，这诡异的女人仿佛是从陈亦星体内孵化出来的怪胎。她从那具瘦弱的身体里挣脱，伸展着四条手臂，像是在舒展翅膀。
“哈……哈……”
陈亦星喘着粗气，抽干了力气，低垂着头，整个人摇摇欲坠。衬衫的残骸从他肩头滑落，露出他瘦削的上身。那白皙的皮肤在夕阳下泛着冷光，像是一件易碎的瓷器。
就在这时，那女人动了。她在空中轻盈地一旋，绕到了陈亦星的正面。四条手臂柔软地环住他，像是在呵护，又像是在禁锢。她抱住陈亦星的瞬间，林晓的心猛地一缩——
“……！？”
女人的脸转向了她。
那张脸白得像纸，没有一丝血色，却又美得让人窒息。长长的黑发从额前垂下，遮住了半边脸庞。
可当林晓看清那双眼睛时，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那是一双巨大的眼睛，占据了小巧脸庞的大半，却没有眼白，也没有瞳孔——只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空洞得让人毛骨悚然。
她的眉毛细腻，鼻梁小巧，嘴唇微抿，一切都像人——可那双眼睛却彻底摧毁了“人”的特征。
怪异、妖物、魔鬼……林晓脑子里闪过无数词汇，却没有一个能准确形容她。
这东西太美了，美得让人恐惧；太妖了，妖得让人无法抗拒。
“嘶……”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林晓猛地打了个冷颤。
这感觉似曾相识——那天在山顶，靠近陈亦星的时候，她就曾被这股气息笼罩。明明知道不该看、不该靠近，可她却像被蛊惑般，无法移开视线。
就在这时，女人的背后，空气中突然浮现出无数双眼睛——密密麻麻，瞪得滚圆，充满了憎恨与恶意。那目光如潮水般涌来，似要将她吞噬。
“啊……啊啊……”林晓喉咙里挤出绝望的低吟，身体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她想跑，可双腿像是灌了铅，连挪动一步都做不到。
这不是她第一次面对怪异。
六年前在三泉村，她曾被村子里供奉的“树神”狠狠看过一眼。那时的恐惧已经足够让她崩溃，可现在，这股压迫感却远超当时。那不是单纯的威慑，而是绝对的支配，就像灵魂深处被什么东西攥住，碾碎，再碾碎。
她隐约回忆起那天在山顶的片段——那四条白得刺眼的手臂，那无数恶毒的目光。她曾以为，这是个由无数怨念聚合而成的怪物。可现在，她明白了。
不是那样的。
这女人是个单独的存在——一个强大到恐怖的个体。她将那些怨念、那些鄙夷收服，统统收复在自己身后，化作她的羽翼。
“呼……呼……”陈亦星的喘息声将林晓拉回现实。她转头一看，陈亦星已经直起身子，脸色苍白得像纸。而那女人却轻盈地飘到他身前，用四条手臂将他环抱住，动作温柔得像个恋人。
可她那张没有感情的黑洞洞洞瞳孔，却始终对着林晓。
林晓的心跳几乎停滞。她知道，这女人不是在看她，而是在蔑视她。那种没有温度，没有情绪，在俯视蝼蚁。
“为什么……”林晓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害怕，恐惧，厌恶——可为什么，她还是无法移开视线？
为什么，她会被这东西吸引？
这到底是什么？
不是人。
虽然长得像人，但绝不可能是人。
这样一个超脱常理、凌驾于世的怪物，怎么可能——
“嘎啊啊——！”
一声尖利的嘶吼打断了她的思绪。那是树神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