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洪岳在惊愕之后，脸色便先是涨红如猪肝，随即眼底又露出一抹阴狠的厉色。
今时不同往日。
若是五年前，面对对方这样的训斥，他肯定会瑟瑟发抖。
但如今奉天城的皇帝是杨秀，即便杨承曾经最接近皇位，但在他眼里就是失败者。
他身为当今皇帝的心腹，何必惧怕一个失败者，尤其对方曾经驱赶过陛下。
“哈哈哈。”
洪岳当即一阵大笑，旋即冰冷道，“洪某所行之事，皆是奉当今天子谕令。
拱卫朝廷，清除隐患，乃我洪家本分，乃洪某职责所在，倒是皇太子殿下你，不，是杨承你这番质问，莫不是对当今天子的谕令有所不满？”
人群陷入安静。
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洪岳的话音尚未彻底落下。
“啧啧。”
一阵带着浓浓优越感，仿佛从云端落下的轻笑，忽然从人群后方传来。
宾客如潮水般分开一条通道。
只见一名身着华服，衣料流淌着七彩宝光的青年男子，在数位气息强悍的高手护卫下，从人群外走来。
他的脸上，挂着一股骨子里透出的倨傲，闲庭信步般走到杨承身前。
而后他目光玩味地打量杨承：“原来荒界这些人口中的杨承？这些日子在荒界四处游走，耳朵都快被磨出茧子了，什么新日神话，年轻至尊，传得神乎其神。”
他下巴微扬，那种源自不同层次世界的俯视感不加掩饰：“但今日一见，实在是闻名不如见面，在我看来，似乎你也不过尔尔。”
“居然是房宿界秦氏古族的公子秦垣？”
羽若汐似乎无意识发出惊呼，实则是在委婉提醒杨承秦垣的身份。
这句话，霎时如投入滚油中的一滴水，瞬间让人群沸腾。
“嘶，秦氏古族。”
“居然是古族来人。”
“听闻这次萧靖川大婚，有上界不少贵客前来道贺，没曾想居然还有秦家公子。”
先前那些来自其他大世界的宾客，脸上的玩味之色更浓了。
其中一个身形精悍，腰间缠着软鞭的男子对身旁同伴低笑道：“卢坤兄，今日这趟还真是来值了。没想到萧统领这场喜宴，先是撞上那位荒界传说中的杨承，接着便又是这般针尖对麦芒的对峙戏码。”
被唤作卢坤的男子，闻言亦是轻笑：“是极是极，秦垣这小子，平日那是跋扈惯了的，仗着秦氏身份，鼻孔恨不得翘到天上。这位杨承殿下嘛，嘿，盛传其当年是踏着角宿界大能的尸骨铸就的赫赫威名。一虎遇一龙，就看谁才是真金，谁不过是镀了层皮的泥胎咯。”
他身旁一名明眸皓齿的女子掩口接话：“秦垣天赋在其族中也就中平，可架不住血脉尊贵，背后是古族擎天。杨承殿下若真是从五年前那场风暴里杀出来的凶神——”
她顿了顿，妙目流转，“今日之局，怕是会异常精彩。”
一个气度沉稳些的青年微微摇头：“龙争虎斗？别急着下结论，当年的那传闻，我从来不信，此人或许是地头蛇，但也不可能那么夸张。今天怕是猛龙要压了地头蛇，这杨承就算有点能耐，面对古族也须得低头。”
这些议论声清晰地飘入萧靖禾耳中，她蹙着秀眉，暗中焦急地看向身边的二哥萧靖明，传音道：“二哥，这事怎么处理，要不要让大哥来？”
她有些担心局面失控。
萧靖明面色倒还算平静，传音回道：“没这个必要，我们要相信殿下，其他人不知道，你我却很清楚，殿下背后靠着的是轮回山。即便殿下已不是大周皇太子，但有轮回山做靠山，只要不杀了秦垣就不会有事。”
秦垣享受着羽若汐那一声“介绍”带来的威慑效果。
他唇角那抹轻佻玩味的弧度愈发明显，如同高踞云端俯瞰凡尘的仙神，目光落在杨承身上时，那份赤裸裸的轻蔑更是如同实质。
“唔。”
他满意地点点头，带着一种施舍般的语气道，“你既已知我身份，还不来拜见？”
这是他最乐此不疲的游戏。
以煌煌古族之威，碾碎那些在各自地盘上有些名望，有些傲气之人的尊严。
看到对方在权势差距面前挣扎和变色，以及最终屈服。
那种快感，远非踩踏真正的蝼蚁可比。
普通人看到他，往往在知道他身份的最开始就下跪，实在是索然无味。
唯有这些有身份的“硬骨头”，跪下时的声音才格外悦耳。
整个大厅静得可怕，只剩下红烛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压抑的呼吸。
无数道目光死死钉在杨承身上，想看这位昔日神话，面对古族公子的威压，会如何选择？是委曲求全，还是……
杨承的目光缓缓从隐隐带着快意的洪岳身上移开，落在了秦垣那张写满优越的脸上。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漠然。
四周的议论声他都听到了，却根本没当回事。
古族又如何。五年前在角宿界的时候，他创建奉天楼，彼时连灵天古族都在他手中吃了亏。
若说秦氏古族族长来了，那他或许还会重视几分，但区区一个秦氏古族的弟子，也敢来挑衅他？
所以，杨承开口了。
“跪下。”
两个字。
轻飘飘的两个字。
声音平淡，却如九天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脑海深处。
整个宴会厅，瞬间陷入了一种极致诡异的死寂。
时间仿佛被冻结。
所有宾客的表情都僵住了。
惊讶、玩味、幸灾乐祸……
所有情绪统统凝固，化为统一的震惊。
他们听到了什么？
杨承居然让秦垣跪下？
难道他耳朵聋了，没听到羽若汐和众人道出的秦垣身份。
那可是古族公子。
秦垣脸上的倨傲陡然凝固，只有少许难以置信，更多是茫然和呆滞。
他甚至以为自己幻听了，下意识地歪了歪头，用一种极其怪异的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我让你——”
杨承眼神深邃如渊，平静得令人心头发寒，一字一顿道，“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