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无论石野怎么讨好的搭话，兰舒都充耳不闻就像没听见一样。
到了住所楼下，石野实在扛不住这冷暴力，鼓起勇气拽住了兰舒的衬衫袖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今天就是脑袋一抽......”
“叫谁姐呢？我和你熟吗？”兰舒白了他一眼，“别跟我套近乎，叫我名字就行，你又不是我亲弟弟。你也幸好不是我亲弟弟，不然你现在那只好腿也得瘸。”
“舒姐，你别生气了！”
石野急得声音都带了哭腔：“我是真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我想赶紧升级拿到拉人头的补贴回去看我哥！那个丽姐就是之前我跑客户的时候认识的，今天我收她那个钱是入会费！本来也是要交到组织的，我没想都揣进自己腰包......”
“你别跟我扯基粑淡！”兰舒甩开他的手，“君子论迹不论心，动了歪念头就是有那心思。你才十八岁！那个丽姐都赶上你妈大了，你要让你妈知道你今天干了这种事，她不得气死？！”
“舒姐，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去世了......”
兰舒一愣，还要骂出的话瞬间卡在嗓子眼里，同时对石野的气也消了一大半。
她尴尬地轻咳两声，“那，那你也不能动这个想法啊！”
石野脑袋越垂越低，兰舒对自己刚才说出的话深感愧疚。
看着这个只比兰妮大两岁的少年，兰舒恨铁不成钢地抬起手狠狠戳他脑门。
“我最后再管你一次！听好了，这里是传销组织！这里就是火坑！你在这儿赚不到一分钱，继续留在这儿被鲍艳杰那些人洗脑，最后只会烧得你毛都不剩一根！”
石野懵懵地抬头：“传销是什么？”
兰舒气得胸口发闷，本来天就热，这小屁孩还来添堵。
“想回去看你哥，路费我借你，哪怕你以后不还都行，就当我拯救失足少年积德行善了。但还是那句话，你回来后必须马上回学校读书，以后别再踏进这儿半步。答应这个条件，钱马上给你。”
石野依旧沉浸在刚才那个话题中，追问道：“舒姐，传销是啥啊？”
“就是吃你肉喝你血的地方！”兰舒语气发狠，“你想想，要是你哥知道今天这事得多寒心？你还想不想让他活了？”
这番话砸下来，石野脑袋又耷拉下去。
憋了大半天的眼泪，最终没忍住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兰舒无奈了，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回家！多大个人了还哭哭哭的，再哭家都被你哭散了！”
话音刚落，包里的大哥大响了。
兰舒还纳闷，这个大哥大的电话号也没人知道啊，就金美华知道……
完蛋！把金美华忘了！
第二天，石野找兰舒借了路费便回家找哥哥了。
石野还担心自己会被组织的人监视，一旦走了就会被抓回来。
兰舒高情商地安慰他：“放心走吧，你平时表现良好，组织信任你，不会监视你的。”
低情商的话她没好意思说出口，组织才不会浪费精力人力去监视一个三个月都拉不到一个人头的蠢货……
走之前兰舒还答应他，会帮他把投进组织的三千九百八一分不少地要出来。
石野无以为报，激动得都要给她跪下了。
兰舒轻轻敲了一下他那条残腿的膝盖，“回家看完哥哥赶紧回来好好读书，别成天好高骛远地想着赚大钱。读书也是可以改变命运的，虽然它不能立刻让你变富豪，但可以让你拥有更多选择权。”
石野哭唧唧地扯住兰舒的衣袖：“姐，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读书的。”
兰舒一看他哭唧尿腚的那出就气不打一处来，“别在那给我挤猫尿！憋回去！”
石野走了，连问他的人都没几个。
李红问了一次，金美华说他回家探亲了，李红淡淡地哦了一声就再也没问过。
果然，在团队里想被人在乎要么靠硬实力要么靠硬关系。
做不出业绩，长得再帅都屁用没有。
接下来的几天，新塘县那边的电话还是打不通。
兰舒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留给了小卖部老板，但等了好几天也没等到陈文娟的电话。
鲍艳杰不知道去哪了一直没露面，要不是不断的有新人加入，兰舒都要以为对方携款潜逃了。
金美华他们依旧像勤劳的小蜜蜂，每天准时准点地起床做早课，拜访客户，学习理论。
兰舒不再去开早会上课，也不跟着金美华去跑客户了。
她天天窝在屋里，每天就三件事，打电话看书看电视。
每天出去买菜，都有组织的人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
兰舒知道，肯定是鲍艳杰派人在监视自己怕她跑了，不过她压根儿也没想跑。
周五，鲍艳杰终于回来了。
兰舒的计划也终于可以开始。
当天晚上鲍艳杰又把兰舒约了出来，还是那片停了一排车的空地。
这次鲍艳杰换了辆车，是兰舒一眼就相中的那台红色宝马。
上次和鲍艳杰见面之后，兰舒向阿俊咨询过这辆宝马牌子的轿车多少钱。
她本以为十几万的话，自己努努力争取两年之后买一辆。
结果阿俊给出的答案让她脑壳直打晕，因为不知道轿车的型号，阿俊直接给出了宝马系列的最低报价——四十万。
双职工家庭一年收入才四千多块，这都是生活还算过得去的人家了。
鲍艳杰一辆车就四十万，这还是往少说的，更何况他有六辆车。
这个天杀的鲍艳杰这么几年居然捞了这么多钱！
怪不得他能舍得辞掉大学老师的体面工作，义无反顾地干这骗人的勾当。
兰舒满脑子都是这些骇人的数字，恨得牙根直痒痒。
黑暗中，鲍艳杰并没有注意到兰舒眼神里渗出的冷光，随意地拿起自己的公文包从里面抽出十二沓百元大钞，一沓沓地递给她。
兰舒指尖触到钞票的瞬间，瞳孔极轻地颤了颤。
她垂眸看着泛着冷光的纸币，拇指无意识摩挲着纸边的纹路，余光却在飞快盘算。
黑暗中她脊背依旧挺直，若无其事地把钱整整齐齐地塞进自己的包里。
随即声音平稳地像在说天气：“我就喜欢别人拿钱砸我，但是鲍主管，我还是那句老话，本人不接受老男人包养。”
鲍艳杰：……
兰舒这小姑娘确实漂亮，但未免太自信了些，自信到令人不适，令人发指。
鲍艳杰本来觉得兰舒这个长相挺养眼，但现在对兰舒没有了一点歪心思。
他指着兰舒鼓鼓囊囊的背包解释道：“这里一共有十四万九千四百块，三十份的满份额，其中有你前几天给我的钱，还有我支持你的一半，你收好，明天入会仪式的时候用。”
兰舒很疑惑：“为什么入会仪式要拿出这么多钱？”
“给大家看的啊。”
给大家看？
兰舒只思考了不到十秒，就瞬间明了。
她唇角勾起抹似有若无的笑，“让大家看看钱景，增强信任和从众心理，是吗？”
鲍艳杰眼角的鱼尾纹因惊讶而绷直，他盯着兰舒美丽的侧脸，不由自主地轻叹道：“我真没看错人，兰舒，你很聪明，跟着我干必定前途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