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时昭应声而起，小身板挺得笔直，紧紧抱着父母的骨灰罐，一步就贴到了夏书柠腿边。
杜司令这才回过神，赶紧放下手里快端出花的搪瓷缸，冲夏书柠一挥手：“去吧去吧！”
随即又想起小灶的事儿，提醒道，“你俩记着一会儿跟我吃饭！小食堂今天炖肉！”
门口跟个门神似的小高，也闻声而动！
一个跨步上前，人已经到了茶几边。
他看都没看脸色铁青的时望飞夫妇，双手快得带出残影：
哗啦啦！
茶几上的钱全被他一股脑扫进了夏书柠的背包里。
“唰”地一声拉上拉链。
他拎起背包，一个侧身，语气恭敬：
“夏团长，请！”
罗千雪眼睁睁看着那装满了巨款的背包就要被带走，心都在滴血！
那可是一万块啊！
人接不走，钱也要飞了？！
这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钱……”她脑子一热，下意识就往前冲了半步，伸手想去够那个背包带子。
胳膊上猛地传来一阵剧痛！
时望飞一把攥住她的胳膊，指甲嵌进她的肉里，疼得她瞬间白了脸，后半截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惊恐地抬头，对上时望飞凶狠的眼神，无声地传递着警告：想死别拉着我！
杜司令把这一幕尽收眼底，脸上的嫌弃都不想掩饰了。
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那板寸头，心里骂娘：
这两口子真是又蠢又毒，还没点眼力见儿！
再在这儿杵着，万一惹毛了书柠那活祖宗，当着他的面把这俩货揍趴下……
他这老胳膊老腿的还得上去拉偏架……
呸，是拉架！
重点是多耽误他待会儿去小食堂啃那香得流油的大肉块啊！
杜司令没好气地对着还杵在当场的时望飞甩下一句：
“时望飞同志，今天这事儿，我会原原本本给时老去个电话！”
“我这儿一会儿还有个重要的会！二位请便吧！”
说完，他抄起桌上的文件夹，“啪”地一声拍在面前，低头开始认真工作。
时望飞脸上火辣辣的。
自从被接到时家，他在京市走到哪儿不是被人捧着敬着？
多少年没受过这种当面的冷板凳和驱赶了！
可他敢把杜司令怎么样？
屁都不敢放一个！
面子这东西，人家愿意看在老爷子的份上给你，你就有。
现在人家明摆着不给了，你就得光着腚受着！
时望飞眼底升起怨毒，他阴暗地想：这姓杜的！不就是仗着捏住了时昭这个时家独苗吗？
觉得老子没用了？
给老子脸色看是吧？
真当老子是软柿子？
等着瞧！
有些东西，尝过甜头再失去，可比从来没得到过痛苦百倍！
时望飞绝不甘心就这样被打回原形！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火和恐慌，脸上硬挤出笑容，对着杜司令的板寸头：
“杜司令，您看……这事儿闹的。”
他搓了搓手，脸上堆笑，压低声音，抛出诱饵：
“听说您家千金还在东北插队？吃苦了吧？”
“我们部里……最近恰好有几个回城的名额下来了，挺紧张的……”
他观察着杜司令的发旋，小心翼翼地加码，“您看，能不能帮着劝劝夏团长？让我们先把时昭接回去？”
“孩子这么小，放在部队，总归不如回自己家安心啊！”
“这次是我们考虑不周，准备不足，您批评得对！”
“但老爷子还在京市看着呢！有他老人家在，谁敢对时昭有半点不好？您说是不是？”
看杜司令一直不肯抬头，他把时老爷子搬了出来，试图增加分量。
回答他的，只有翻页时发出的“哗啦”声。
杜司令那颗板寸脑袋，纹丝不动，仿佛全身心都投入到工作里无法自拔。
时望飞像个傻子一样，站了足足一分钟。
巨大的羞辱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脸上的假笑再也挂不住，彻底垮了下来。
时望飞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告辞”，猛地转身，几乎是撞开门冲了出去。
罗千雪吓得一哆嗦，赶紧小跑着跟上他屁股后头。
走廊里回荡着两人急促又狼狈的脚步声。
时望飞夫妻俩还没走出多远，身后杜司令的办公室里，传来一声中气十足叱骂：
“呸！什么玩意儿！狗东西！”
声音洪亮得估计整层楼都能听见。
罗千雪脚步猛地一顿，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她下意识就想转身冲回去找那个姓杜的理论！
“站住！”时望飞猛地回头，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眼神凶狠得能吃人。
他咬牙切齿得喝骂，“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还嫌今天丢人丢得不够大吗？！给我滚回来！”
罗千雪也不过是虚张声势，当然，如果时望飞此刻需要她撒泼打滚去闹，她也能豁得出去。
但看他这副要吃人的样子，她瞬间怂了，只能咽下这口气，伸手扶住时望飞气得有些发抖的胳膊，带着哭腔抱怨：
“老时，消消气……可……可咱们现在怎么回去啊？这么远的路，你哪走过啊？脚不得磨破了？”
来的时候，可是小高开着军用吉普车，亲自到火车站把他们接来的！
那待遇，让她在火车上同包厢的人面前，可出了个大风头。
自从嫁入时家，她早习惯了别人羡慕的眼神。
谁能想到，见了那个小崽子一面后，杜司令的脸就变得比翻书还快！
一点情面都不讲！
直接把他们扫地出门！
现在好了，顶着西北能把人晒脱皮的毒日头，穿着蹭亮的皮鞋，要走好几里路，回那个破招待所！
罗千雪心里恨得滴血：这些西北的土鳖！野蛮人！一点规矩都不懂！
要知道每次到地方上，那些干部知道他们是京市来的，哪个不是把他们当祖宗供着？
尤其，他们背后还有时家！
不对！
她脑子突然一闪。
不是见了时昭后变的，是见了那个夏书柠之后！
杜司令的态度才急转直下，连带着那小崽子也敢给他们甩脸子了！
那个夏书柠……
她一个装备中心的小小团长，又不是正经军医院的院长教授，凭什么收那么高的医药费？
连个行医执照都没有吧？
名不正言不顺！
简直无法无天！
该去哪儿告她？
军区？纪委？鸽委会？报社？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