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通道的铁门在身后重重合拢，赖诗瑶的后背撞在布满锈迹的管道上，消毒水混合着郝宇轩衬衫沾着的檀香灰，呛得她眼眶发酸。
簪头碎玉灼烧掌心的温度愈发滚烫，像是要把母亲临终前烙在她皮肤上的那道焦痕重新点燃。
\"展柜密码是你改的？\"她盯着郝宇轩领口沾着的彩绘金粉，那些星星点点的碎屑正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起伏，\"上个月青瓷实验室的监控死角......\"
警报器突然尖啸着爆出红光，郝逸辰踹开安全门的声响截断质问。
他怀里碎成三段的木雕朱雀仍在渗出暗红液体，顺着鎏金藻井纹路滴落在赖诗瑶鞋尖，与消防栓渗出的水渍融成诡异的琥珀色。
\"先带人撤离。\"郝逸辰扯下领带缠住木雕断面，腕表折射的光斑扫过赖诗瑶颤抖的眼睫，\"东侧连廊承重柱的裂缝不对劲。\"
赖诗瑶咬破舌尖咽下血腥味，发簪划破掌心将碎玉按在消防报警器上。
古老宫商音阶与电子蜂鸣器碰撞出的声浪里，她看见旋转楼梯拐角镜面映出的自己——瞳孔里那簇幽蓝荧光正随着《广陵散》曲调涨缩，就像父亲实验室那台总在深夜发出呜咽的频谱仪。
逃生通道尽头的啼哭时断时续。
郝宇轩用石膏粉在墙面画出星宿图，二十八宿的连线上粘着从消防栓拆下来的镁条。\"声波共振点在巽位，\"他擦燃镁条时溅起的火星照亮通风口，\"那孩子哭声是电子合成音。\"
赖诗瑶攥着渗血的簪子正要开口，通风管道突然坠下个戴傩戏面具的身影。
七彩璎珞拂过她颈侧时，面具眼洞里闪过熟悉的螭纹刺青——与祠堂雪地上那枚脚印边缘的纹路分毫不差。
\"小心！\"郝逸辰拽过赖诗瑶的瞬间，面具人袖中甩出的银链缠住了她的发髻。
郝宇轩扬手将燃烧的镁条掷向通风口，爆燃的强光里，面具人耳后那片暗红色胎记暴露在三人眼前。
\"国际刑警编号Ec7319！\"面具人突然用簪尖挑开自己的衣领，锁骨处的电子纹身正在播放某场地下拍卖会的画面，\"你们盯着的螭纹扣，是开启战国乐师墓的声钥。\"
赖诗瑶瞳孔猛地收缩。
直播画面里闪过非遗盛典宣传组组长林佑安的脸，那人左耳垂有道月牙形伤疤——与她三天前在配电室救下的，那个说是被灯架划伤的工作人员一模一样。
\"林组长今早给过我杏仁茶。\"赖诗瑶突然抓住郝逸辰正要扯断银链的手，簪头碎玉擦过链身迸出青烟，\"他说修复室恒温系统故障需要关总闸，但当时电子屏显示的室内温度是21.3c。\"
郝宇轩突然转身冲向安全通道，手中星盘指针疯狂震颤：\"盛典主舞台的承重墙里有夹层！
那些消失的唐代乐俑......\"
整栋建筑突然倾斜四十五度，赖诗瑶踉跄着扑到监控屏幕前。
二十七个闪着红光的监控点在她视网膜上自动连成北斗七星图案，玉衡星位置赫然是林佑安此刻应该值守的配电室。
\"他给每个外宾都送了檀木胸针！\"郝逸辰划开手机里的嘉宾名单，鎏金请柬上的火漆印正与直播画面里外宾胸针的螭纹重叠，\"那些檀木在超声波环境下会释放致幻气体......\"
刺耳的金属断裂声吞没了后续话语。
赖诗瑶在塌陷的地板缝隙里看见林佑安的身影一闪而过，那人手里握着的根本不是对讲机，而是半截刻着曾侯乙编钟纹路的青铜密钥。
\"直播信号开始衰减！\"管委会主任的惊呼从对讲机传来，\"所有外宾的胸针......\"
郝逸辰抱住赖诗瑶滚进电梯井的瞬间，她看见郝宇轩将星盘按进承重墙裂缝。
青龙七宿的位置喷出淡蓝色火焰，那些火焰里浮动着与血玉螭纹扣相同的古老铭文。
而在所有监控画面变成雪花的最后一帧，林佑安对着某个隐藏镜头露出微笑。
他背后缓缓升起的，是本该锁在博物馆保险库里的，那套宋代青瓷编钟的第九枚钟磬。
电梯井的金属缆绳擦着赖诗瑶耳畔崩断，青瓷碎片从郝逸辰肩头划过时溅起的荧光粉末，在黑暗中勾勒出个残缺的甲骨文\"乐\"字。
赖诗瑶摸到郝宇轩垂落的手腕，黏腻温热的血正顺着消防管道锈迹蜿蜒成焦尾琴的纹路。
\"配电室通风口！\"她突然抓起郝宇轩掉落的那盒石膏粉，借着电梯按键幽蓝的光晕，在渗水的墙面上画出三个重叠的六边形，\"林佑安给的杏仁茶里有槐花蜜味道——那是宋代青瓷封釉时用的冷凝剂！\"
郝逸辰扯开领带按住郝宇轩汩汩冒血的伤口，腕表表盘突然折射出配电箱缝隙里的一点荧光。
那些嵌在混凝土里的荧光符号，分明是放大四百倍的《霓裳羽衣曲》工尺谱，每个音符旁都缀着血玉螭纹扣的暗纹。
\"胸针释放的致幻气体需要超声波激活。\"郝逸辰突然将手机贴在承重柱裂缝处，直播中断前最后几帧画面在他瞳孔里倒放，\"如果让所有胸针同时接收反向声波......\"
整栋建筑突然发出类似编钟共振的嗡鸣。
赖诗瑶看到自己掌心血珠在石膏粉图案上滚动的轨迹，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哼唱的闽南童谣——那些被专家认定是乱码的音节，此刻正与墙面工尺谱的第三小节完全重合。
\"帮我按住星盘！\"郝宇轩挣扎着撑起身子，染血的手指在消防栓玻璃上画出二十八宿连线，\"青龙房宿对应的通风管道......\"
配电箱突然爆出簇幽蓝火花。
赖诗瑶扑过去时，袖口被飞溅的铜丝勾出朵海棠花形状的破洞——和三天前林佑安递给她杏仁茶时，白瓷碗底的鎏金纹饰一模一样。
这个发现让她后颈汗毛倒竖，仿佛有冰冷的编钟槌正顺着脊椎滑落。
郝逸辰突然将手机塞进承重墙裂缝，直播画面里外宾胸针的螭纹突然开始逆向旋转。\"还记得盛典彩排时那组故障的激光投影吗？\"他扯下领带夹卡进通风口，金属刮擦声里混着某种古老的五音调式，\"我要用声钥启动备用供电系统，让所有胸针变成信号发射器。\"
赖诗瑶的簪子突然剧烈震颤起来，碎玉表面浮出层青铜器经年氧化的青绿色泽。
她看到自己瞳孔里的幽蓝光斑正随着郝逸辰调整领带夹的角度涨缩，就像父亲实验室里那台总在午夜自动启动的声波测绘仪。
\"承重墙夹层里有东西！\"郝宇轩突然拽着赖诗瑶往配电室深处滚去。
三枚青铜弩箭擦着他们发梢钉进墙面，箭尾雕刻的兽面纹正与林佑安傩戏面具上的图案互为镜像。
郝逸辰的皮鞋重重踩在某个排水口盖板上，金属扭曲的声响里突然混进段沙哑的埙曲。
赖诗瑶看到盖板缝隙渗出暗红色的液体——不是血，而是浸泡过朱砂的唐代琵琶弦特有的防腐剂。
\"直播信号恢复了三十秒！\"管委会主任的惊呼从对讲机传来，\"外宾胸针正在发送定位......\"
整层楼突然倾斜成诡异的角度。
赖诗瑶抓着垂落的消防水带荡向通风口时，看见郝逸辰将星盘按进承重墙的动作，与祠堂壁画上某位乐师调试编钟的姿势分毫不差。
那些从裂缝里喷涌而出的淡蓝色火焰，此刻正在半空凝成血玉螭纹扣的全息投影。
\"声波共振点在卯时方位。\"郝逸辰突然将染血的手表贴在赖诗瑶耳畔，秒针跳动的节奏竟与消防水管漏水声形成完美和声，\"等会跟着我的......\"
配电箱爆炸的气浪吞没了后半句话。
赖诗瑶在浓烟中摸到郝宇轩冰凉的手指，他掌心里攥着半枚青铜钥匙，匙身刻着的铭文正与全息投影里的螭纹严丝合缝。
而郝逸辰已经攀上歪斜的通风管道，他解开袖扣时露出的那截小臂上，有道与林佑安锁骨纹身相同的电子编码正在闪烁。
远处突然传来编钟被槌击的余韵。
赖诗瑶看到自己发簪投射在墙面的影子正在变形，那分明是战国乐师墓出土帛书上记载的\"九霄环佩\"琴式。
而当她转头望向郝逸辰时，发现他正将某块闪着红光的电路板，卡进通风管道里那具宋代乐俑空荡荡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