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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霜刃冰心护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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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外的松涛声本是寻常,今夜却混着血影卫仓皇逃窜的脚步声,像擂鼓般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刀疤脸被两个手下架着跑了半里地,才猛地甩开他们的手,捂着被银针划伤的肩膀龇牙咧嘴。那伤口周围泛着淡淡的青黑,针尾淬的乌头汁正顺着血脉往上爬,疼得他冷汗直流。

“妈的!”他往掌心啐了口唾沫,视线死死锁在地上抽搐的手下身上。那人手腕被墨泯捏出五道青紫色指痕,此刻已肿得像发面馒头,指缝间凝着层薄霜,显然是中了某种阴寒内劲。刀疤脸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往下淌,那青衫人明明只动了两根手指,却比夜棺姬的铁锄更吓人。银针剂量刁钻,既不致命又让人半瘫,分明是拿捏着分寸的狠角色。

他摸出腰间的伤药往肩上抹,药膏触到伤口时“滋滋”冒白烟,疼得他倒吸冷气。这伤药是听风楼特制的“化毒散”,对付寻常毒物立竿见影,此刻却只能勉强压制乌头汁的蔓延。刀疤脸盯着掌心融化的药膏,突然想起出发前大人的嘱咐:“白景鸿一家人,必须活擒。”

“头,咱们撤吧?”有个血影卫颤声劝道,手腕上的银针孔还在渗血,半边身子都麻着。他的铁链落在地上,链环上凝着层薄霜,那是刚才被墨泯掌风扫过留下的痕迹,“那小子太邪门了,咱们耗不过他。”

“撤?”刀疤脸猛地回头,铜铃眼里满是狰狞,“大人交代的事办砸了,回去也是个死!”他踹了脚旁边的松树,震落的松针粘在沾满血污的衣襟上,“去年老三没能按时带回贡品,被大人扔进蛇窟,惨叫声在楼里响了整整一夜。你想步他后尘?”

血影卫们噤若寒蝉。去年那夜的惨叫声他们都听过,像烙铁般刻在脑子里。有个新来的血影卫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青铜面具,指腹触到面具上的冰纹时,突然想起出发前听风楼地牢里的景象,十几个没能完成任务的死囚被铁链锁在冰柱上,冻得只剩一口气,眼珠却还直勾勾地盯着牢门。

刀疤脸从怀里掏出个黑布包,里面是半包迷魂烟。那烟纸泛着油光,是用桐油浸过的,防潮且易燃。“都给我打起精神!”他咬开火折子吹了吹,火星在风中明明灭灭,“绕到后墙放烟,呛也得把他们呛出来!”

血影卫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应声。刚才墨泯弹指间废人的狠劲还在眼前晃,那个试图偷袭白景鸿的同伴,被银针钉在供桌腿上,针尾的乌头汁混着香灰烧得皮肉滋滋作响,惨叫声差点掀翻祠堂的顶。有个血影卫的脚踝还在渗血,那是被墨泯一脚踩断链环时刮伤的,此刻伤口周围竟结了层冰碴,疼得他额头冒汗。

“谁不去,老子现在就废了他!”刀疤脸抽出腰间的短刀,刀背狠狠砸在旁边的树干上,震落一地松针。他心里清楚,这群人是被吓破了胆,可他更清楚,完不成任务的下场。听风楼的酷刑里,最温柔的是断指,最常见的是剜眼,而最让人恐惧的,是被扔进养着冰蚕的寒潭,那些虫子专噬活人的血肉,却会留下完整的骨架,去年有个弟兄就是这么没的,捞上来时骨架上还挂着层薄冰。

一群人硬着头皮,猫着腰绕到祠堂后墙。墙根的青苔上还沾着血迹,是刚才被墨泯打退时留下的。刀疤脸亲自点燃迷魂烟,黑灰色的烟柱顺着窗缝往里钻,带着刺鼻的甜香。那烟里掺了曼陀罗花粉和硫磺,闻多了不仅会昏迷,还会让人四肢抽搐,寻常解药根本解不了。他特意往烟里加了三钱“醉仙藤”,那是西域特产的毒草,燃烧后的烟气能穿透内家真气,就算是玄甲卫的护体罡气也挡不住。

“头,这烟真能管用?”有个血影卫压低声音问,手指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解药囊。那里面是听风楼给的“醒神丹”,据说能解百毒,可他刚才亲眼看见,被墨泯银针射中的同伴吃了丹药,伤口反而肿得更厉害。

刀疤脸没回头,耳朵贴在墙根听动静:“放心,这烟里的醉仙藤是大人特意从西域弄来的,就算是千机卫的高手也扛不住。”他突然抬手按住那血影卫的嘴,“别出声!”

祠堂里静悄悄的,只有烛火偶尔爆响。刀疤脸的心跳得像擂鼓,刚才墨泯破夜棺姬迷魂散的手法他看得清楚,那人只是挥了挥袖子,飘散的药粉就像被无形的墙挡住,落在地上凝成了细小的冰晶。他盯着窗缝里旋出的烟柱。

“成了!”有个血影卫低呼,“里面没动静,肯定被熏晕了!”他举着锁链就要冲,却被刀疤脸一把拉住。

刀疤脸眯着眼打量窗缝,那烟柱进去时是直的,出来时却打着旋,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了下。他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刚才墨泯挥手间就破了夜棺姬的迷魂散,这人怕是懂防毒的门道。“再等等。”他按住腰间的信号筒,指腹触到筒身的冰纹时,突然想起大人交代的后手,“冰爷”的玄冰裂天刃能冻结方圆十丈的空气,只要信号弹升空,不出三刻就能赶到。

可没等他想好,后墙的木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道缝,里面传来白诗言带着哭腔的声音:“爹……我好晕……”

刀疤脸眼睛一亮,猛地踹开木门:“抓活的!”举着短刀第一个冲进去,刚要喊出第二声,视线就撞进一片青影里,墨泯正与黑袍人缠斗在供桌左侧,玄冰裂天刃的蓝光擦着她肩头飞过,带起的寒气让她青衫下摆凝了层薄霜,却见她手腕一翻,软鞭如灵蛇缠上刀背,借力旋身避开锋芒的同时,左手已探向供桌下的暗格。

“不自量力。”墨泯的声音裹在铁器碰撞的脆响里,右手刚格开黑袍人压下来的刀柄,左手已扬出三道银光。银针成品字形划破空气,掠过两人交错的身影缝隙,精准钉向冲在最前的三个血影卫膝盖。针尾淬的乌头汁混着香炉里溅出的热灰,触到皮肉便“滋滋”烧起来,三人惨叫着跪倒,锁链拖在地上撞出杂乱的脆响,瞬间搅乱了后墙冲来的阵型。

刀疤脸这才惊觉上当,怒吼着挥刀砍向墨泯后心,却见对方借着黑袍人逼来的刀势猛地旋身,青衫如鼓满的风帆绷起,足尖点过供桌边缘时,竟从案上抄起那只烧得通红的铜烛台。烛火在他掌心明明灭灭,他反手掷出的瞬间,右掌已印在黑袍人胸口,这一掌带着冰劲,打得黑袍人踉跄后退,而铜烛台已带着呼啸风声,直取刀疤脸面门。

“铛!”短刀与烛台相撞的刹那,火星劈头盖脸泼了刀疤脸一身,他鬓角的头发燎得焦黑,一股糊味混着血腥气钻进鼻腔。还没等他站稳,就见墨泯已借着黑袍人后退的空隙,左手食指中指并拢,夹起枚从供桌缝里滚出的铜钱,指节一弹,铜钱便如飞蝗般射来,正打在他握刀的手腕“阳溪穴”上。

“呃!”刀疤脸只觉一股阴寒顺着经脉窜上胳膊,半边身子顿时发麻,短刀“当啷”落地。他眼睁睁看着墨泯右手软鞭突然散开,铁环“哗啦”绷直,一半缠向黑袍人挥来的刀身,另一半竟绕过供桌腿,带着冰碴兜头罩向自己脚踝,那动作快得像道闪电,明明前一瞬还在应付黑袍人的杀招,此刻却能分毫不差地锁死他的退路。

黑袍人见状怒吼,玄冰裂天刃蓝光暴涨,刀背的冰龙图腾仿佛活了过来,张口喷出寒气直冻墨泯心口。墨泯却不闪不避,反而借着这刀风的推力,将软鞭往回一收,铁环瞬间勒紧刀疤脸的脚踝,同时左掌带着白霜印向黑袍人面门。这一下两败俱伤的架势,逼得黑袍人不得不撤刀自保,而刀疤脸已被软鞭拖得“噗通”倒地,门牙磕在青砖上,满嘴是血。

“撤!快撤!”刀疤脸连滚带爬地嘶吼,却发现软鞭铁环已与皮肉冻在一起,稍一挣扎就扯得筋脉生疼。他抬头看见墨泯正与黑袍人斗到香案旁,玄冰裂天刃的寒光几乎贴着对方咽喉掠过,可那人左手竟还能在香案上一扫,供品盘里的莲子、干果被他尽数抄起,屈指一弹便化作暗器,一颗莲子正中他额角,打得他眼冒金星,而另外几颗干果则精准砸在试图上前的血影卫手腕上,逼得他们锁链落地。

更骇人的是墨泯的身法。她时而如柳絮飘飞,避开黑袍人纵横的刀势;时而如磐石扎根,软鞭铁环在她手中转出层层防御,将香案后的白家三口护得密不透风。有个血影卫瞅准空隙,举链砸向白景鸿后脑,墨泯竟在被黑袍人逼得单膝点地的瞬间,右脚猛地踹向供桌腿,案上的青铜爵杯“嗖”地飞出,正撞在血影卫手腕上,链环脱手的脆响里,还混着她反手甩出的银针破空声,那针擦着黑袍人耳际飞过,钉在血影卫肩头,针尾震颤的嗡鸣,像在宣告死亡倒计时。

“废物!”黑袍人见刀疤脸等人非但没帮忙,反而成了累赘,怒得刀势更猛。玄冰裂天刃在他手中化作冰轮,刀风所及之处,地砖冻出蛛网般的裂纹。墨泯却借着这冰轮的旋转,突然矮身旋出,软鞭如灵蛇出洞,一端缠住黑袍人持刀的手腕,另一端竟卷着案上的铁香炉,带着火星砸向刀疤脸那群人。

香炉在地上滚出半丈远,火星溅在血影卫脚边,吓得他们连连后退。墨泯趁机发力,软鞭猛地绷紧,黑袍人被拽得一个趔趄,墨泯已欺身而上,右掌贴着刀背滑向对方心口,掌风里的寒气让黑袍人衣襟瞬间结霜。就在这生死相搏的刹那,她还不忘侧头扫了眼刀疤脸,左手食指虚点,明明没发暗器,却吓得刀疤脸抱着头缩成一团,那眼神里的冰寒比玄冰裂天刃更刺骨,仿佛在说“下一个就是你”。

刀疤脸终于崩溃了。他看着那些被暗器钉在地上哀嚎的手下,看着那青衫人在黑袍人的刀影里游刃有余,甚至能用眼神逼退自己,终于明白这人根本不是在“分心”应付他们,而是把这场混战当成了单方面的狩猎。他连滚带爬地解开冻在脚踝上的软鞭,顾不上皮肉被撕下的疼痛,嘶喊着:“撤!快撤!留着命回去报信!”

血影卫们如蒙大赦,拖着伤兵往木门逃。墨泯却在此时突然松手,任由黑袍人挣脱软鞭后退三步,自己则借着这空隙,反手抽出靴中短刀,手腕一抖,刀光掠过供桌,斩断了最后两个血影卫的锁链,不是留活口,是故意让他们拖着断链逃窜,那踉跄的背影,更能反衬出他此刻的游刃有余。

黑袍人看着满地狼藉,又看了眼气定神闲立在香案旁的墨泯,突然觉得掌心的玄冰裂天刃都在发烫。这人明明在与自己死斗,却能将后墙的乱兵收拾得服服帖帖,暗器与掌法、防御与进攻,竟能分得如此清晰,仿佛他有两双眼睛、四只手,这种近乎妖异的掌控力,让他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

墨泯用靴底碾灭地上的火星,青衫上的冰霜渐渐融化,晕出深色的水痕。她抬头看向黑袍人,指尖转着枚刚捡回的铜钱,眼神里的冰寒褪去些许,却多了层嘲弄:“现在,该解决我们的事了。”

夜棺姬在廊柱后看得眼皮发烫。她躲在阴影里已近一炷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铁锄柄,锄尖的幽蓝毒液沾了些木屑,散发出苦杏仁般的气味,那是用七种毒蛇胆汁混合砒霜熬制的“腐骨水”,见血封喉,专破内家护体气劲。

祠堂里的混战她看得清楚:墨泯被黑袍人缠住时,左肩挨了一记玄冰裂天刃,青衫瞬间冻成硬块,可她反手甩出的银针依旧精准;血影卫第三次冲锋时,她明明被锁链缠住了右腿,却借着旋转的力道踢飞了供桌上的青铜鼎,砸得三个血影卫骨断筋折。最让她心惊的是墨泯的眼神,每次看向香案后的白家人时,那冰潭般的眼底会泛起一丝暖意,可转瞬间又会被更甚的寒意覆盖,像极了听风楼冰窖里冻着的黑曜石。

“蠢货。”夜棺姬咬碎了牙花子,铁锄在掌心转了半圈。她终于看出墨泯的破绽:为了护住香案后的白家三口,他始终侧着身,后背留给了西侧的廊柱,那里正是祠堂的死角,连烛火的光都照不到。尤其是白景鸿,那老东西握着短刀的手在抖,指节泛白却不敢出鞘,显然是外强中干,只要能绕到她身后……

她突然扬声尖笑,铁锄猛地砸向旁边的香炉:“野小子!你护得了一时,护得了一世吗?”火星四溅的瞬间,她冲墙角的刀疤脸使了个眼色。那刀疤脸正往嘴里塞止痛丹药,见状连忙踹了身边最壮实的血影卫一脚:“去!绕供桌后面!”

那血影卫会意,抱着铁链猫腰往供桌东侧挪,靴底碾过冰碴的轻响被香炉碎裂声盖得严严实实。另有两个血影卫心领神会,借着殿柱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摸向香案西侧,三人呈犄角之势,目标直指白景鸿暴露在外的后心。他们的锁链上缠着布条,是为了消除碰撞声,这是听风楼对付千机卫时常用的伎俩。

墨泯正与黑袍人拆到第七招,玄冰裂天刃的寒气已冻透她左肩衣料。听见夜棺姬的叫嚣,她眉峰微蹙,刚要侧头,黑袍人却抓住这瞬间破绽,刀势陡变,冰刃贴着她颈侧掠过,带起的劲风割破了皮肤,血珠刚渗出就凝成冰粒。

就是现在!夜棺姬眼底精光爆射,厉声喝道:“动手!”

三个血影卫同时暴起。最东侧的那个已摸到供桌后,铁链尾端的铁钩带着破风锐响,直砸白景鸿后心,那铁钩上还沾着前番厮杀的血渍,在烛火下泛着狰狞的光;西侧两人也举链扑上,链环相撞的脆响里,能听见他们刻意压低的狞笑。

“爹!”白诗言的惊呼声刚出口,就被花凝玉死死捂住嘴。指腹下的脸颊滚烫,女儿瞳孔里映出的寒光让花凝玉心口一缩,铁钩距丈夫的官袍只剩半寸。她下意识地往墨泯的方向靠了靠,却被白景鸿一把拉住,那手冰凉,掌心全是冷汗。

墨泯眼角的余光恰好瞥见这幕,原本与黑袍人缠斗的掌风突然变了。那股子阴冷的气场像被骤然点燃的冰焰,瞬间翻涌起来,她手腕一翻,避开玄冰裂天刃的劈砍,同时身形如鬼魅般折转,几乎是贴着供桌滑到香案前,背对着白家人,直面扑来的血影卫。

“谁敢动。”三个字,不高,却像从冰窖深处捞出来的,带着能冻裂骨头的寒意。墨泯甚至没抬手,只是微微侧头,那双冰潭般的眼睛扫过冲在最前面的血影卫。那血影卫的锁链已举到半空,对上这眼神的瞬间,却像被施了定身咒,手臂僵在原地,锁链“哐当”砸在自己脚背上。他看着墨泯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冷,突然想起小时候掉进冰窟的感觉,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结,连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意,手脚像被无数冰针扎着,动弹不得。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想喊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墨泯抬手,指尖夹着的三枚铜钱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上啊!怕他干什么!”夜棺姬的铁锄已举到半空,红裙扫过供桌时带翻了烛台,火星溅在墨泯肩头,却被他周身的寒气瞬间扑灭,只留下个焦黑的小点。她看得清楚,这青衫人护着香案后的人,后背正是破绽,铁锄刃口的毒液在火光下泛着幽蓝,那是用七种毒蛇胆汁熬制的“腐骨水”,专破内家护体气劲。三年前她用这毒杀过的武林盟主,那老头的护体罡气在“腐骨水”面前,就像纸糊的一样。

可铁锄刚要落下,墨泯忽然回头。那眼神没带半分杀意,却像寒冬的湖面骤然冰封,夜棺姬手腕猛地一麻,铁锄差点脱手。她踉跄着后退时踩碎了地上的冰碴,这才惊觉自己鬓角的珍珠钗竟凝了层白霜,刚才那一眼,竟让她内息都乱了,丹田处像塞了块冰。五年前见过的邪王修罗也带着这样的眼神,那时她躲在树后,看着那人徒手捏碎仇家的喉骨,指尖的血珠落地即冻,此刻祠堂里的寒意,竟与那日如出一辙。

“嗷——”有个血影卫突然嘶吼着扑上来。是刀疤脸那个刚从乡下招来的侄子,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没见过墨泯的手段,只当她是装腔作势,锁链抡得像风车,直取墨泯侧脸。链环撞在一处的脆响里,还混着他的叫骂:“乡巴佬装什么狠!”他的锁链上还沾着松针,显然是从后墙一路追来的,裤脚还在往下滴水,是刚才翻墙时蹭到的露水。

墨泯连头都没回。左手在香案上一掠,白诗言早上塞给她玩的那枚铜钱已夹在指间,屈指弹出的瞬间,她正侧身避开黑袍人斜劈的刀势,铜钱却像长了眼睛,“噗”地穿透血影卫的手背,深深嵌进香案前的青砖里。铜钱边缘的白霜迅速蔓延,将那只手与青砖冻成一体,血珠刚渗出就凝成冰晶,疼得血影卫在地上翻滚,锁链拖过冰面的声响比哭嚎更刺耳,他看着自己被冻在砖上的手,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恐惧。

这一下彻底撞碎了血影卫的胆气。他率先往后退,锁链撞在殿柱上的脆响像发令枪,剩下的人顿时溃散,有的被同伴绊倒在牌位堆里,膝盖磕在冰碴上渗出血来;有的慌不择路撞翻了香炉,滚烫的香灰洒在脚上,竟顾不上疼,只是连滚带爬地往殿门逃,踩碎的冰碴混着香灰,在地上拖出凌乱的痕迹。有个血影卫跑得太急,撞在门槛上,腰间的青铜面具掉在地上,露出张稚气未脱的脸,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嘴角还沾着没擦干净的糖葫芦渣,那是他出发前在街角买的,本想任务完成后慢慢吃。

“废物!”夜棺姬气得铁锄砸在供桌上,檀木桌面瞬间裂开蛛网纹,供品盘里的莲子滚了一地,被她红裙碾得粉碎。她看着墨泯明明被黑袍人逼得步步后退,却总能在间不容发时护住香案,那青衫下摆扫过之处,连流淌的血迹都结了层薄冰。正想再次上前,眼角余光突然瞥见殿门,两个黑袍人不知何时立在阴影里,兜帽下的目光正落在墨泯身上,与缠斗的黑袍人形成三角之势,三人衣襟下摆都绣着半片冰龙图腾,合在一起正是完整的玄冰裂天刃纹样。

这是听风楼的“冰火三煞”!夜棺姬心里咯噔一下。她在听风楼见过这三人的画像,老大玄冰使擅用玄冰裂天刃,老二赤焰使惯用赤焰焚心剑,老三冰火使则精通冰火箭术,三人联手从未败过。去年围剿奎风寨时,他们一夜之间冰封了整个山寨,寨子里的三百多号人全被冻成了冰雕,连寨门口的石狮子都结了三尺厚的冰。

缠斗的黑袍人显然也察觉到同伴的到来,玄冰裂天刃的刀势突然变了。不再急于求胜,反而招招封锁墨泯退路,刀风里的寒气越来越重,供桌腿已结了半寸厚的冰壳,连上面雕刻的缠枝纹都被冻得模糊不清。他看着墨泯始终将香案护在身后,嘴角勾起冷笑,声音像冰碴在摩擦:“束手就擒,还能留他们全尸。”

墨泯没接话,只是握着软鞭的手紧了紧。铁环与冰刃摩擦的“咯吱”声里,她突然往左侧滑出半步,恰好避开殿门方向射来的暗镖,那镖上凝着与玄冰裂天刃同源的寒气,镖尾还系着根极细的冰丝,显然是新来的黑袍人所发。软鞭借着这滑步的力道突然扬起,铁环“哗啦”散开,一半缠向身前黑袍人的刀身,一半竟像长蛇般往后卷,精准地缠住了暗镖的尾羽,冰丝在铁环上迅速蔓延,却被她内劲催出的白霜挡住,两股寒气相撞,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原来不止一个。”墨泯的声音终于带了丝波动,却不是惊怒,是了然。她手腕翻转,软鞭猛地绷紧,暗镖被硬生生拽偏,擦着白诗言的祭服飞过,钉在香案后的梁柱上,镖尾的冰碴溅了花凝玉一脸,她却死死抱着女儿,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花凝玉的指甲深深掐进女儿的衣料,她知道,此刻她们母女任何一点微小的动静,都可能分了墨泯的心。

殿门的两个黑袍人同时动了。左侧那人抽出腰间短刃,刃身泛着与玄冰裂天刃相似的蓝光,刃口还凝结着未化的冰碴;右侧那人则摘下背上的弓弩,箭簇在阴影里闪着幽蓝,箭杆上刻着与暗镖相同的冰纹,显然与暗镖同出一辙。三人呈品字形逼近,寒气在祠堂里交织成网,连香案上的青烟都被冻成了螺旋状的冰丝,白诗言呼出的气在鼻尖凝成白雾,又被花凝玉用掌心悄悄焐化。

墨泯将软鞭在手腕上缠了两圈,青衫下的肌肉微微绷紧。她看着步步紧逼的冰刃,听着香案后妻女压抑的呼吸,掌心的软鞭铁环突然发烫,那是她早年间在西域用玄铁混合寒潭冰精所铸,遇强则刚,此刻正随着她的内息发出轻微的震颤,铁环相接处的冰碴,映出她眼底越来越沉的寒意。

夜棺姬看着僵持的四人,又瞥了眼门口的两个新黑袍人,突然觉得这祠堂像个巨大的冰窖。她悄悄往后退了半步,红裙下的脚碾着地上的冰碴,这两个人,谁输谁赢都与她无关了,再留下去,怕是要被这股子寒气冻成冰雕。这青衫人的冰劲,比听风楼冰窖里的千年寒冰还要凛冽,刚才她铁锄上的“腐骨水”,竟被这寒气冻成了冰晶,失去了毒性。

红蓝光芒在供桌前剧烈碰撞,墨泯左肩的冰壳与右肩的焦痂同时迸裂,血珠刚渗出就被两股极端气息拉扯,一半凝成冰晶,一半灼成黑灰。这是她刚才硬接黑袍人一掌留下的伤,那掌风里带着冰火双劲,寻常人挨一下就得筋脉尽断,可她只是皱了皱眉,仿佛感觉不到疼。她的视线始终没离开香案后的白家人,白景鸿正用身体挡在妻女身前,尽管双腿在微微发颤,却依旧挺直了脊梁,那身洗得发白的官袍,在烛火下泛着朴素的光。

三个黑袍人正被她眼中的狠戾慑住,忽听红裙破风的锐响,夜棺姬竟抓准这瞬息的僵持,铁锄带起腥风,直扑香案后的白家人!她知道自己打不过墨泯,却能抓住机会挟持白家人,只要拿到人质,不愁这青衫人不束手就擒。夜棺姬的算盘打得极精,她算准墨泯被三个黑袍人缠住,分身乏术,只要能抓住白诗言,就能逼墨泯就范,那青衫人看白诗言的眼神,分明藏着不一样的情愫。

“找死!”墨泯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子,明明被三柄神兵逼得退无可退,身形却突然鬼魅般一晃。没人看清她是怎么动作的,只觉青影掠过,一枚铜钱“咻”地破空,精准地砸在夜棺姬的铁锄上。那铜钱是她从地上捡的,正是刚才穿透血影卫手背的那枚,此刻被她内劲催动,竟带着风雷之势。

“铛!”铜钱嵌进铁锄的凹痕,震得夜棺姬虎口发麻,铁锄险些脱手。她踉跄着后退,看着墨泯明明被玄冰裂天刃逼到喉前,却能分神伤她,眼中又惊又怒:“你找死!”她不明白,这人怎么能同时应对这么多攻击,难道她有三头六臂不成?她的铁锄柄上刻着细密的纹路,那是她用十年时间,将自己杀过的人的名字刻上去的,此刻这些名字仿佛都在嘲笑她的无能。

这一幕落在三个黑袍人眼里,无异于公然羞辱。他们三人联手,竟还让这青衫人有余力顾及旁人,传出去简直是江湖笑柄。第一个黑袍人怒吼一声,玄冰裂天刃蓝光暴涨,刀身冰龙图腾仿佛活了过来,张开的龙口中喷出肉眼可见的寒气,直冻墨泯心口;第二个黑袍人长剑一抖,赤焰焚心剑的火焰突然窜起三尺高,剑招陡变刁钻,专刺墨泯周身大穴,每一处剑锋掠过都留下焦黑的痕迹;第三个黑袍人则变换箭路,冰火箭不再直取墨泯,而是贴着地面滑行,冰箭撞地生霜阻碍脚步,火箭落地燃火封锁退路,冰火交织成一张致命罗网。

墨泯左臂的冰壳“咔嚓”裂得更碎,却迎着寒气猛地前踏半步。她没躲玄冰裂天刃,反而用肩头硬撞刀背,“铛”的一声闷响,黑袍人被撞得手臂发麻,刀势顿了半分。就是这半分,墨泯已侧身避开赤焰剑,同时右脚横扫,踢在第三个黑袍人的膝盖上。她的动作快得像道闪电,明明是硬碰硬的打法,却透着种极致的灵巧,仿佛每一寸肌肉都在计算着角度和力道。她的软鞭在此时突然散开,铁环如流星般飞出,撞向射来的冰火箭,铁环与箭簇碰撞的火花,在祠堂里绽开一朵朵短暂的光花。

“呃!”第三个黑袍人弓身踉跄,射出的冰火箭偏了准头,擦着墨泯的腰侧飞过,射在香案上。供品瞬间结冰,紧接着燃起大火,白诗言吓得尖叫,却被花凝玉死死捂住嘴。花凝玉的指甲深深掐进女儿的后背,不是故意的,是怕她的叫声分了墨泯的心,这孩子此刻是他们全家的救命稻草。花凝玉看着供桌上燃烧的大火,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她和白景鸿刚成亲时,也是在这祠堂里,白景鸿亲手为她点燃了一盏平安灯,那时的烛火,温暖而明亮,不像此刻这般,带着毁灭的气息。

“诗言别怕!”墨泯的声音隔着混战传来,冷冽中竟带着一丝安抚的暖意。她反手一掌拍向夜棺姬再次袭来的铁锄,掌风里的寒气让铁锄刃口瞬间结了层冰,夜棺姬只觉一股阴寒顺着手臂爬上来,冻得她半边身子发麻。墨泯眼角的余光瞥见白诗言露在母亲衣襟外的半张脸,那上面还沾着刚才撒落的香灰,像只受惊的小猫,心头莫名一紧,手下的力道又重了三分。

“疯子!你真是个疯子!”夜棺姬又惊又怕,这青衫人分明已身负重伤,却像不知疼痛的修罗,既要应付三个顶尖黑袍人,还要护着身后的累赘,竟还能游刃有余地伤她。她的铁锄被冻住了大半,锄尖的毒液在寒气中凝结成晶,失去了原本的阴毒,此刻在她手里倒像块沉重的废铁。夜棺姬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在这青衫人面前,所有的算计和手段都显得那么可笑。

三个黑袍人彻底被激怒了。他们从未被人如此轻视,尤其是在这等生死相搏的局面下。第一个黑袍人将玄冰裂天刃舞成冰轮,刀风过处地面结出半尺厚的冰层,连空气都仿佛被冻得凝固;第二个黑袍人赤焰焚心剑急刺如电,火焰顺着剑势在地面拖出长长的火尾,所过之处木柴供品尽数燃着,火势借着风势迅速蔓延;第三个黑袍人忍着膝盖的疼,冰火破穹弓连珠箭发,红蓝毒箭织成密不透风的网,箭尖的寒芒与火光交织,映得祠堂的梁柱忽明忽暗,像地狱的鬼火在跳动。

墨泯的身影在冰火交织的网中穿梭,青布衫被划破数道口子,露出的皮肉上,冰霜与火焰交替蔓延,像幅诡异的画卷。她避开玄冰刃的劈砍,反手扣住赤焰剑的剑身,任凭掌心被灼得冒烟,同时抬脚踢飞冰火箭,箭簇擦着她的靴底飞过,在青砖上留下一道焦痕。她的软鞭在此时化作数道残影,时而缠绕敌刃,时而抽向敌人破绽,铁环碰撞声、冰火交击声、皮肉灼伤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一曲惨烈的厮杀乐章。

“说……何人指使你们的?”墨泯突然开口,声音里的寒意几乎凝成实质。她猛地发力,将赤焰剑往玄冰刃上一送,两柄神兵再次相撞,震得两个黑袍人同时后退。借着这空隙,她看向第三个黑袍人,眼神里的冷意让对方搭箭的手顿了顿。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兵器碰撞的脆响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落在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墨泯的心里其实也充满了疑惑,这些人对白家人的执着,远超她的想象,背后,一定还藏着更大的秘密。

没人回答。三个黑袍人对视一眼,眼中只剩杀意。这青衫人必须死,否则今日之事传出去,他们“冰火三煞”在江湖上再无立足之地。第一个黑袍人突然冷笑一声,声音像冰碴在摩擦:“死人,不需要知道太多。”他手腕翻转,玄冰裂天刃突然化作数道冰影,从不同角度劈向墨泯,刀身带起的寒气让周围的烛火都矮了半截,仿佛连光线都被冻住了。

墨泯的指尖又多了三枚铜钱,在掌心转出冷光。那是她刚才从地上捡的,是白诗言撒落的祭品之一,此刻却成了她手中最凌厉的武器。她看着步步紧逼的三人,看着香案后瑟瑟发抖的白家三口,看着地上蔓延的冰火与血迹,周身的气场突然变得极其危险,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空气仿佛凝固了,连火焰燃烧的速度都慢了下来,每一缕烟都在空中拉出长长的轨迹,清晰可见。

“那就……都留下吧。”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青衫在红蓝光芒中划出一道残影,竟主动迎向了三柄神兵。供桌上的烛火“噗”地全灭了,只剩下兵器碰撞的火花,在黑暗中映出他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像极了雪夜荒坟里的磷火,阴冷,且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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