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曾主任呢？”
“没来？”
穿着制服的吴警官刚转过拐角，迎面撞见王准几人，他脚步一顿，眉头微扬，“跑个外勤而已，用得着上五个人？”
接过烟，他就着王准拢起的火低头点燃，深吸了一口，这才抬起眼。
“我先跟你们打好招呼……”
吴警官语气比刚才正式了些，“这案子目前不接受采访，也别想着写稿发新闻——现场封着，细节一律不能外泄。”
“封多长时间？”
王准说话时下意识地朝警戒线方向偏了偏头，“公寓里还有那么多住户，总不能不让人进出吧？”
“这也是按规定办事，排查结束前肯定不能解封。”
吴警官弹弹烟灰，语气听起来是例行公事的解释，但话里的几个词却咬得有些微妙。
他没明说，不过字里行间留下的空隙已经足够让王准拼出轮廓——
警方怀疑，凶手就藏在公寓的住户之中。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个指向？
他心里也有推断——
公寓的监控，多半没有捕捉到任何可疑的外来人员进出记录，所以他们才将视线锁定在了内部。
“不是说有两起命案吗？”王准自然地接过话，“但我这边听到的风声……好像只说317出了事？”
吴警官夹烟的手停在半空，静了两秒。
“你小子——”
他从上到下扫了王准一遍，“从哪儿听来的消息？谁告诉你……是317的？”
王准迎着他的视线，脸上没什么波动，只是略耸了下肩，“我说吴警官，这儿住了这么多户人，门不让出，难道还能拦着人不让上网、不让通消息？”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对方的反应，然后才用确认般的语气，轻声补上最后一句：
“所以……是317，对吧？”
“嗯。”吴警官终于应了一声，“417和317……本来417那桩，初步判断不算‘命案’，性质不一样。”
“可没过几个钟头，317的住户就出事了。”
“时间和距离都挨得太近，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起。所以，你明白的——现在两桩案子一起查了。”
“有线索吗？”
“呵呵，你这话问得……”吴警官目光移向别处：“不好意思，无可奉告。案子没破之前，细节不能外泄。”
“那就是没有。”
王准听完对方那句“无可奉告”之后，非但没顺着台阶下，反而点了点头，像是自己确认了什么。
“现场没留下明显的外来痕迹，尸体身上也没找到决定性物证，所以方向才转回内部排查，对吧？”
“你们现在卡住的点大概是——”
“两起案子时间挨得近，但致死方式或现场状态差异太大，硬要并案又缺一条能串起来的线……”
“于是只能对外声称‘并案查’，其实你们自己也没完全下准确定论。”
王准说完，静静看着对方。
他话里没带任何情绪，却像一把小刮刀，轻轻挑开了官方说辞底下那层胶着的、真实的办案困境。
吴警官没接话。
只是眼里那层惯常的、应付场面的松散神色褪了下去，露出底下那种属于办案人的审视。
这是常年在现场的人，突然撞见超出日常脚本的情况时，会本能亮出来的眼神。
“小王，你今天有点奇怪。”
“不像跑新闻的腔调。”他眼睛没离开过王准的脸，“倒像……在案子里泡过的人。”
“是吗？”
王准不太在意地应了一声，手指折着空烟盒，“可能稿子写多了，职业病。”
他将烟盒对折的硬角按平，随手塞回口袋，抬眼看向警戒线内的公寓楼，“直觉告诉我——317的那位受害者，是关键！”
“信不信，由你。”
说完，王准礼貌点头，算是道别。
他带着身后几人转身，刚走出去三四步，忽然刹住脚。
侧过半张脸，王准朝还站在原地没动的吴警官扬了扬下巴：
“对了，你上次落我车上的那两条烟，还搁在后备箱里，这会儿方便拿不？”
“你自己留着抽吧。”
吴警官将烟头扔在地上，鞋底碾上去，狠狠拧熄。
随即他抬起头，目光追着几人渐远的背影，眼神晃了晃。
他倒没往‘王准可能是凶手’那方面想，他琢磨的是案子本身。
事实上，今天所有参与现场勘查的人，心里都清楚——
317，才是关键。
可麻烦恰恰也在此！
过于离奇的死亡方式，以及尸体上那些难以解释的创口形态和生理痕迹，让常规的侦办思路完全无从下手。
对，这就是一起典型的密室杀人案！
受害者杨迪的死亡时间窗口非常明确——
因为他在凌晨亲自报过警。
从警方离开现场，到他的尸体被发现的这段时间里，整栋公寓只有一名外卖小哥短暂停留，再没有其他人员出入的记录。
吴警官已经调阅过公寓内外的所有监控，涵盖楼道、各出入口及周边道路的影像记录。
监控画面彻底排除了通过阳台、通风管道等任何非常规路径侵入现场的可能性。
换句话说，317号房，形成了一个完全闭合的空间。
吴警官在心里已经排除了外卖小哥的嫌疑。
尸体上那些怪异的伤痕，以他的经验判断，绝不是短短几分钟就能造成的。
那需要时间，需要某种持续的作用力。
更何况，监控录像、现场勘查提取的痕迹物证，连同外卖小哥本人的几次陈述，所有细节都能严丝合缝地对上。
而最关键的一点在于，那扇门直到出警抵达后，才被技术手段从外部打开——
在此之前，它一直是从内部被牢牢反锁着的。
一个连现场都没进入过的人，怎么可能在密室里，用那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杀人？
逻辑上说不通。
在便利店买了瓶水，吴警官拧开盖子，仰头连灌了好几口。
冰水流入喉咙，暂时压住了长时间查看监控带来的疲惫与滞涩感。
他捏着塑料瓶，视线掠过街角几个不同角度的监控探头。
这片区域的监控覆盖的相当严密，几乎没有留下什么死角和盲区。
调阅的监控录像也是原始数据，多个点位、不同系统的画面能够交叉印证，基本排除了被篡改的可能。
眼下，所有常规的刑侦手段都触到了边界。
还能指望的线索——
就只剩下法医手里的解剖刀和化验仪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