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大厅的门被推开,常威侧身进来,半个身子顺势压在了王准面前的办公桌沿上。
“楼本身没问题。”
他将手里的几页报告纸抖了抖,“施工记录很干净,没挖出过古怪的东西,也没有伤亡记录——至少明面上没有。”
“一切正常?”
王准接过那两张纸,垂下眼,手指捏着纸张边缘,一页,再一页,缓慢翻动。
“嗯。”
常威视线跟着王准翻页的手,等了一会儿才开口问:“你们那边跟得怎么样?”
“地方已经摸清楚了,等晚上没人了再行动。”
“行……那拉詹呢?他还没联系你?”常威伸长脖子在大厅内扫了一圈,没见到三位外国试炼者。
“他那边——”
王准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不偏不倚地压在‘5’字上。
“他们的事,估计得弄到晚上八点左右才能回来。”
“反正不会影响我们行动。”
“你们抓紧时间休息会……”王准顿了顿,伸手将指间快要烧尽的烟头,直接捻进了手边那个一次性纸杯里。
“真要动身去停尸房,也得等到后半夜才行。”
第九小队在办公室里歇下了脚,休息的休息,聊天的聊天。
时间在这里走得慢,空气也静。
同一座城市的另一头,分局刑侦队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办公区像被捅翻了的马蜂窝。
电话铃、对讲机的电流、急匆匆的脚步和拔高嗓门的说话声搅在一起,嗡嗡作响。
吴警官刚按下一个通话请求,另一份报告就递到了眼前,手机屏幕上的未读通知还在不断叠加。
“这他妈,是要开战了对吧……”
嘟囔着骂了一句,他端起泡面桶,三两口喝干了最后一点面汤,然后吧嗒一声,连桶带筷子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吴队,还得麻烦你再跑一趟。”
年轻接线员仰起脸,话说得小心翼翼。
她当然知道对方现在有多忙,桌上的案卷堆得有多高,但这条通报从指挥中心转过来时,优先级就被标红了。
手里那张刚打印出来的出警单,纸张边缘被她手指捏出了一道浅浅的褶。
“给我给我!”吴警官压着火,一把从对方手里夺过单子,低头迅速扫了一眼,他眉头拧紧,“淹死?”
目光在地址栏上扫了又扫,他确认似的念了一遍那个小区和门牌号,声音里压着难以置信:
“在自己家里淹死的?!!”
“……是浴缸吗?”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接线员被他问得往后缩了缩肩膀,声音更低了,“指挥中心转过来的,报警人……确实是这么说的。”
“行,知道了。”
吴警官将出警单对折,随手塞进外套内袋。
他转身,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拍在旁边正抓紧时间往嘴里扒饭的年轻警员背上。
“还他妈吃?”
“拿东西,出发!”
吴警官不知道今天这座城市到底是怎么了。
光是他所在的这个分局,从中午到现在,指挥中心转过来的、派出所报上来的、甚至直接打到刑侦队电话上的……各种贴着‘命案’标签的警情就没断过。
粗粗一算,光是明确需要刑侦介入的,就不下十起。
而且这些案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
不是街头械斗,不是激情杀人,大多都发生在看似最平常、最安全的环境里。
有些甚至分不出是自杀还是他杀!!!
一开始,吴警官还只是分身乏术的疲惫和烦躁。
但当一个接一个离奇、静默、又发生在密闭空间的死亡报告堆到眼前时,无声的寒意慢慢从他心底渗了出来。
那是一种属于老刑警的、对‘异常模式’的本能警觉。
此时,在看到‘淹死’的那位受害者时,他心底的那份警觉达到了最高峰。
所有报告里抽象的‘离奇’,也在这一刻拥有了最具体、最荒诞、也最令人头皮发麻的形态。
“他……是这样淹死的?!!”
吴警官的脚在门槛外刹住了,他没敢在第一时间踏进去。
客厅里拉着窗帘,只有缝隙里漏进来的几条惨白光带,勉强劈开室内的昏暗。
但这已足够让他看清室内的环境!
就在客厅中央,一把普通的木椅背对着门口。
男人一动不动地坐在椅上,穿着居家的深色衬衫,肩膀微微塌着。
他头颅低垂,以一种非常态的角度,将整张脸深深埋进了桌上那个半旧的淡蓝色塑料脸盆里。
所以——
?!!
脸上那瞬间的震动被迅速压了下去,吴警官转过身,目光扫过挤在门口、神色各异的吃瓜群众,开口问道:
“谁报的警?”
“我、是我……”
五十岁左右的大妈从人堆里往前挪了半步,声音发颤。
“怎么发现的?”
“他……他家门没关严实,我给他送东西的时候,敲了几下,门、门就自己开了……”她咽了口唾沫,声音更低,“然后我就……就看到他那样坐着……”
“你没进去过吧?”
“没有没有,我哪敢!”大妈连忙摆头,随即又小声地问了一句:“警官,他这……是自己想不开,还是被人害的?”
“这得调查了之后才知道。”
吴警官面色严肃,转向一旁的年轻警员:“小何,马上拉警戒线,疏散围观群众。”
话毕,他利落地戴好一次性乳胶手套,又弯腰收紧鞋套。
一切准备就绪,吴警官侧身贴近门框,遵循着现场勘查的‘最小接触原则’,以一种近乎谨慎的节奏,迈进了室内。
脚步落定的一瞬,他抬起手臂——
“啪——”
灯亮。
小心地向前挪动,吴警官在距离椅子约一米半的位置停了下来。
这个距离足以让他看清细节,又最大程度减少了对尸体周围的侵扰。
微微屈膝,他放低身体重心,让自己的视线与埋入脸盆的头部大致持平。
接着,吴警官从口袋中取出强光手电,按下开关。
他先将光束打在尸体旁边的地面、椅腿、桌脚,最后才以一种倾斜的角度,让光滑过脸盆的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