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不住了。
可说了，又怕把她们拖下水。
这念头在心里转了几圈，他才下定决心。
“秀兰，小玲，有件事我得跟你们说。”
“你们听了，别怕，也千万别跟外人讲。”
李秀兰和孙小玲对视一眼，都重重地点头。
孙毅扬这才把事情大致讲了讲，藏起了一些凶险的细节，只说凶手可能还在村里，警察需要他配合抓人。
“所以……为了安全，我想送你们去姥姥家住几天。”
“等事情了了，我立马去接你们。”
说完，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母女俩的手，指节都有些发白。
李秀兰听完，脸霎时没了血色。
但她没像孙毅扬想的那样慌乱，反而静得吓人。
她直直地看着他：“毅扬，你跟我说实话，警察是不是把你当鱼饵了？那个凶手，会不会冲你来？”
孙毅扬懵了。
他没想到妻子这么快就戳到了最核心的问题。
他嘴唇动了动，想否认，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骗不过她。
他垂下头，地上的尘土仿佛都有了无穷的吸力。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是，秀兰，我怕他报复。”
“但总得有人去做。我不能让那畜生跑了，更不能让他有机会伤到你们。”
李秀兰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水汽在里面打转，她却硬是没让它掉下来。
她猛地抱住孙毅扬，抱得很紧。
“毅扬，我们担心你，你也要顾好自己！”
“你放心去做，家里有我，我们会好好的。”
孙小玲也紧紧搂住爸爸的脖子，小脸蛋贴着他的脸颊，热乎乎的。
“爸爸是英雄！小玲不怕坏蛋！”
“小玲等你回来！”
孙毅扬胳膊箍得紧紧的，女儿软软的身子，妻子微微的颤抖，都清晰地传过来。
他懂秀兰那没说出口的怕，更懂自己肩膀上扛着的担子。
他松开妻女，“秀兰，小玲，放心，我肯定囫囵个儿回来。”
李秀兰脸上还挂着泪珠子，被他这么一咋呼，噗嗤笑了出来，伸手捶了他一下：“就你话多！我去收拾。小玲，把你的兔子也带上。”
“好嘞！”
孙小玲应得脆生，噔噔噔跑进里屋，没一会儿就抱着个毛绒兔子出来了，宝贝似的搂在怀里。
孙毅扬瞧着这娘俩忙活，心里头热乎，可那股子舍不得也跟着揪心。
他走到窗户那儿，外头黑漆嘛唔的，啥也看不清。
夜风顺着窗缝钻进来，带着凉气。
捱到后半夜，总算把人送上了去岳母家的长途车。
车屁股后头两盏红灯越缩越小，最后被黑夜吞了。
孙毅扬站在空荡荡的马路边，那股压在心口的气不仅没松，反而更沉了。
这事儿，才刚开了个头。
他这边刚摸到家门，后脚“砰砰砰”的砸门声就响起来了，又急又响。
门一开，外头戳着几个穿制服的。
“孙毅扬？”
为首那人声音板正，“你跟一起故意伤害案有牵连，跟我们走一趟。”
孙毅扬没吭声，也没挣扎，由着他们带着上了车。
警车呜哇一声窜出去，很快融进夜色里，就剩下他家紧闭的门，孤零零立在那儿。
到了地方，没进审讯室，反而被领到了局长办公室。
门一推开，里头灯火通明。
“毅扬啊！这次可多亏你了！要不是你那条线索，季山那小子还不知道藏哪儿呢！”
局长满脸红光，上来就握住孙毅扬的手，使劲晃了晃，“放心，亏待不了你，奖励肯定有！”
孙毅扬赶紧把手抽回来，连连摆手：“局长，您太客气了，这不我该做的嘛，啥奖励不奖励的。再说，这事儿……能不能就低调点？我不想太扎眼，怕惹麻烦。”
局长是个明白人，闻言点了点头：“行，我懂你的意思，尽量安排。不过啊，你这见义勇为，咱们内部得好好表扬表扬！”
孙毅扬扯了扯嘴角，露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看来，想完全摘干净是不可能了，只盼着这事儿赶紧翻篇，让他过回安生日子。
跟局长那儿出来，孙毅扬是一刻也不想多待，急匆匆往家赶。
得赶紧回去眯瞪会儿，明儿还得去接秀兰和小玲。
局长王建国把一支烟递到孙毅扬面前。
孙毅扬摆摆手，没接。
王建国自己点燃，烟雾吸进肺里，又慢悠悠吐出来，形成一个散开的圈。
“那小子滑得很，”
王建国开口，“不是你那个假消息把他钓出来，还真不好弄。”
他拍了拍孙毅扬的胳膊：“这次你功劳不小。”
孙毅扬扯了扯嘴角，像是笑，又不太像：“王局，谈不上什么功劳，我就是想护着我媳妇儿孩子。”
“季山那孙子……”
他声音沉下去，“他什么事做不出来？我媳妇儿孩子要真落他手里，我都不敢想。”
王建国嗯了一声，弹了下烟灰：“做得对，家里人最要紧。不过这事儿也提了个醒，以后对付这种不要命的，是得更小心。”
他话锋一转：“对了，嫂子跟孩子现在怎么样？”
“送丈母娘家了，那边清净点。”
“那就好。”
王建国又吸了口烟，“这事儿你放宽心，我们办。季山那些破事，够他受的。还有那个张为民，也清楚了，有人指使他故意搞你，跑不了。”
孙毅扬喉咙动了动：“谢了，王局。”
“分内的事。”
王建国摆摆手，“行了，不早了，你回吧。有情况再联系你。”
从局里出来，街上冷冷清清，凌晨两点多了。
风一吹，孙毅扬脖子后面凉飕飕的，他紧了紧衣服。
季山是抓了，可那股悬着的心，还没完全落回肚子里。
孙毅扬骑上摩托车，突突突地往丈母娘家赶。
孙毅扬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小玲清脆的笑声，像风铃般悦耳。
“爸爸！”
小玲眼尖，一眼就看到他，迈着小短腿飞奔过来，一头扎进他怀里。
“哎呦，我的宝贝闺女！”
孙毅扬一把抱起小玲，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想爸爸没有？”
“想！”
小玲搂着他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说。
秀兰站在门口，看着父女俩亲昵的样子，脸上也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