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探身望向悬崖下，只见云雾翻涌，深不见底，连一丝回音都听不到。
“指挥使……他……他真跳下去了？”
一个羽林卫颤声问道。
赵峰脸色铁青，紧握的刀柄硌得掌心生疼。
他盯着悬崖下的云雾，咬牙道：“跳下去也是个死！这黑风岭的悬崖，从没人能活着上来！”
他沉默片刻，挥了挥手：“搜！仔细搜查崖边，看看有没有尸体冲上来！”
羽林卫们四散开来，在崖边的乱石堆和灌木丛中翻找，却连一丝血迹都没找到。云雾越来越浓，仿佛要将整个悬崖吞噬。
“指挥使，没找到……”
半个时辰后，手下回报，语气带着几分不安。
“这雾太大，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
赵峰厉声打断：“难不成他还能插上翅膀飞了？”
他心里清楚，这悬崖深不可测，别说李开还中着软筋散，就算是全盛时期，跳下去也绝无生还可能。
“撤！”
赵峰最后看了一眼悬崖，转身往回走。
“回去禀报陛下，李开拒捕，已坠崖身亡！”
羽林卫们面面相觑，终究还是跟着他离开了。
风声依旧在崖边呼啸，云雾渐渐散去些许。
谁也没看到，悬崖中段一处凹陷的石缝里，李开正死死抓着一根嵌在石壁里的老树根，浑身是血，却双目明亮。
刚才跃下时，他借着下落的惯性，拼尽最后力气抓住了这根救命的树根，虽然撞得头破血流，却捡回了一条命。
他抬头望了望崖顶，赵峰等人的身影早已消失。
“赵峰……皇帝……”
李开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今日之仇，我记下了。”
李开的手指死死抠着老树根，粗糙的树皮磨破了掌心，渗出血珠，与汗水混在一起，却让他抓得更紧。
悬崖中段的风势极大，吹得他身体不住摇晃，仿佛随时会被卷进云雾深处。
他低头看了看下方，隐约能看到一抹深绿色，那是崖底的植被。
“必须下去。”
李开深吸一口气，体内的霸道之气再次流转，虽不足以让他恢复巅峰，却能勉强支撑身体。
他松开一只手，摸索着石壁上的凸起，一点点往下挪动。
石缝里长满了湿滑的青苔，几次脚下打滑，都被他用尽全力稳住。
手指被尖石划破，膝盖撞在岩壁上青一块紫一块，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手臂的肌肉开始抽搐，指尖的力气一点点流失。
就在他即将抓不住树根的刹那，脚下终于踩到了一块平整的岩石，已是悬崖底部。
砰！
李开再也支撑不住，重重摔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崖底比他想象的要平缓，长满了齐腰深的野草，远处隐约有溪流潺潺。
他想挣扎着坐起来，却发现浑身的力气早已耗尽，连动一下手指都异常艰难。
体内的软筋散药性虽被霸道之气压制，却仍在侵蚀着他的体力，加上跳崖时的撞击和攀爬的消耗，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渐渐模糊。
“不能……睡……”
李开咬着牙，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可眼皮却重得像灌了铅。
他能听到野草晃动的声音，能闻到泥土和溪流的清新气息，却再也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一只野鹿从草丛中探出头，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从天而降的陌生人。
三日后，京城皇宫，御书房。
赵峰一身戎装，风尘仆仆地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一块撕裂的衣角，正是他从悬崖边抓到的那片布料。
“陛下，李开已坠崖身亡！”
他声音洪亮，带着一丝邀功的急切。
皇帝捏着那块衣角，指尖捻了捻粗糙的布料，眼神阴晴不定。他盯着赵峰，一字一句地问：“你确定？”
“臣确定！”
赵峰重重叩首：“那悬崖险峻异常，别说李开中了软筋散，就算是武林高手，跳下去也必死无疑！羽林卫上下均可作证，绝无虚言！”
旁边的宰相也适时开口：“陛下，赵指挥使办事素来稳妥，既然他说李开已死，想必不会有错。黑风岭的悬崖素有‘鬼门关’之称，多年来从无人生还，李开纵有通天本事，也难敌天意。”
皇帝沉默片刻，突然放声大笑，笑声在御书房内回荡，带着压抑许久的畅快：“好！好！死得好！”
他猛地将衣角扔在地上，一脚踹翻旁边的案几，笔墨纸砚散落一地：“一个乡匪，也敢自封王侯，也敢挑战朕的权威！现在好了，摔死在悬崖下，尸骨无存！这就是跟朕作对的下场！”
赵峰和宰相低着头，没人敢接话。
皇帝笑了半晌，才渐渐收住笑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李开虽死，但他的余孽还在！青山县的乡兵，辽东州的马勇，都不能留！”
他转向赵峰，厉声道：“传朕旨意，命你率羽林卫五千，即刻前往青山县！”
“告诉那些乡兵，李开已死，识时务者就放下武器投降，朕可饶他们不死，还能赐他们良田美宅！若是负隅顽抗，就踏平青山县，鸡犬不留！”
“臣遵旨！”
赵峰领命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皇帝又看向兵部尚书：“再派三万边军，进驻辽东州边境，给马勇施压！告诉他，识相的就交出辽东州，回京领罪，朕可以念在他曾击退高丽人的份上，留他一条全尸！否则，大军压境，定让他和那些高丽降兵一起陪葬！”
“臣遵旨！”
一道道旨意从御书房发出，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朝着青山县和辽东州撒去。
皇帝站在窗前，望着宫外的蓝天白云，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李开一死，心腹大患已除。
接下来，就是收回辽东州，收服那些乡兵，将所有不听话的势力一一拔除！
李开的意识像是沉在水底的石头，一点点被向上托举。
先是听到模糊的鸟鸣，接着是潺潺的水声，最后是一个清脆的童音，带着好奇的试探：“大哥哥，你睁眼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