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陆天吓得哇一声就要哭出来，紧紧抱住姐姐的腰，把脸埋在她怀里。
陆琪，虽然同样吓得心怦怦直跳，但还是本能地将弟弟护在身后。
她小脸苍白，仰头看着盛怒中的女帝，声音细微却还算清晰：“是……是哥哥带我们来的……我们不知道这是陛下的床……以为是哥哥的房间……”
苏妲己一听这话，魂都快吓飞了，赶紧从床上滑下来，动作麻利地把两个孩子也拉了下来，挡在自己身后。
他深深低下头，姿态放得极低，声音里带着刻意营造的惶恐：“陛下息怒！是臣妾的错！全是臣妾的错！臣妾见他们午后实在困倦，一时糊涂，想着陛下这里最是安静舒适，就……就斗胆带他们来歇息了片刻。臣妾万万没想到陛下会这么快回来，惊扰了圣驾，臣妾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我的妈呀，这女魔头发起火来太吓人了！比太上皇还恐怖！不过话说回来，她这床是真舒服啊……哎呀！重点错了！重点是我把人家床给睡了，还带着两个拖油瓶！小天嘴角的油擦干净没？被子上是不是有印子？要死了要死了！】
苏妲己心里的小人疯狂打滚，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武明月眼神冰冷地扫过苏妲己，又落在他身后那两个几乎要缩成一团的小身影上，声音像是淬了冰：“你的错？苏妲己，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朕的寝宫，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还敢把这两个……来路不明的东西带到朕的床上！”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锦被上那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油渍上，眉头皱得更紧，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们不是东西！”
苏妲己听到这话，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猛地抬起头，护犊子似的把两个孩子往身后又拉了拉，语气急促地辩解道。
“他们是陆琪和陆天！是臣妾前两天在宫外遇到的孤儿，无家可归，看着实在可怜，才带回宫里想找个活计安置的！他们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冲撞了陛下，都是臣妾管教无方！陛下要罚就罚臣妾，别吓着孩子！”
【完了完了，我居然敢顶嘴了！我是不是活腻了？可是她骂孩子是东西，我听着就是不舒服！再说，收留孤儿这事，理论上不是符合你妈的指示吗？解决社会问题啊！虽然我方式不太对……】
苏妲己梗着脖子，心里却在疯狂打鼓。
“孤儿？”
武明月听到这两个字，眼中的怒火似乎凝滞了一瞬，但语气依旧严厉，“带回宫中？谁给你的权力私自带外人入宫？这后宫禁内，是你开善堂的地方吗？”
苏妲己连忙低下头，语气软了下来：“是臣妾自作主张了，想着先让他们有个落脚之地，回头再找机会禀报陛下和母皇。今日带他们吃了午饭，看他们实在困得不行，臣妾那偏殿人来人往的也吵，就……就鬼迷心窍，想借陛下的凤榻让他们安稳睡一会儿。臣妾知错了！这就带他们走，保证以后绝不再犯！”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帮两个孩子整理好略显凌乱的衣服，示意他们赶紧站好，准备接受下一步的发落。
陆琪和陆天低着头，小手死死抓着苏妲己的衣袍，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房间里只剩下女帝冰冷的视线和苏妲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武明月看着苏妲己那副又怕死又想护着孩子的矛盾模样，再看看那两个吓得脸色发白、却一声不敢哭出来的孩子，心里的滔天怒火不知怎么就慢慢平息了一些，转而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她看着他们三个如同被抓了现行的小偷一般，低眉顺眼地站在床边，终于冷冷地开口：“行了。”
声音虽然依旧没什么温度，但至少不再是刚才那种能冻死人的冰寒。
武明月挥了挥手，带着几分不耐烦：“先把他们带下去，让小林子找个干净的偏房安置好，别在朕眼前晃悠。至于你……”
她顿了顿，锐利的目光重新锁定在苏妲己身上，“晚点再跟你算账！”
【算账？又算账！侍寝的账还没结清，现在又多了个睡龙床的账！我这皇妃当得也太亏了！】
苏妲己心里哀嚎，脸上却立刻露出如蒙大赦的表情，连连点头哈腰：“是，是！臣妾遵旨！多谢陛下宽宏大量！臣妾这就带他们下去！” 他动作飞快地牵起两个孩子的手，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退出了内殿，生怕武明月下一秒就反悔。
偌大的内殿里，只剩下武明月一人。
她看着那张明显被三个人挤过的凤床，以及被角那一点点碍眼的油渍，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随即又迅速抚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这个苏妲己，真是越来越会给她找麻烦了。
她的床，象征着她的权威与私密，从未有人敢如此放肆。
这个苏妲己，胆子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先是顶着她的压力去见了丞相，还真把那五万两弄来了，现在又敢把不知哪里捡来的野孩子带到她的床上睡觉！
想到刚才苏妲己那副又怕死又想护着孩子的矛盾模样，明明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却还梗着脖子说“他们不是东西”，武明月心底的怒气竟奇异地消散了大半，转而升起一种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的情绪。
有点好气，又有点好笑。
他似乎真的很喜欢那两个孩子，紧张兮兮的样子，倒真有几分“为父则刚”的架势，虽然他自己还是个需要人护着的“皇妃”。
武明月走到床边，伸出手指，轻轻拂过那点油渍，指尖传来锦被细腻柔滑的触感。
她想起方才苏妲己慌忙认错，又手忙脚乱拉着孩子准备跑路的狼狈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但瞬间又恢复了清冷。
这小狐狸，从一开始只会瑟瑟发抖，到现在敢在她面前耍小聪明，甚至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搞这些小动作，真是越来越会给她找麻烦了。
不过，他弄来的那五万两，还有后续引得各部纷纷“聊表心意”，倒是实实在在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
朝堂上那些老狐狸，居然真的被他那套“银行”说辞给打动了，这倒是意外之喜。
看来，她这个皇妃，也不全然是个只会吃喝闯祸的废物。
武明月的心思转了几转，目光再次落在那张床上，仿佛还能看到刚才一大两小挤在一起的画面。
苏妲己睡着时那毫无防备的傻样，还有那两个孩子……
她的小狐狸，似乎很喜欢小孩子呢。
一个念头毫无预兆地闯入脑海，连武明月自己都微微一怔。
既然他喜欢，不如……就多生几个？
属于他们俩的孩子。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层层涟漪。
她看着空荡荡的床铺，眼神变得有些深邃。
孩子……似乎也是个不错的牵绊。
至少，能让这只越来越不听话的小狐狸，安分一点。